时间空洞地熬成一滩浆糊,延长了难耐的寂寞。
许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往往连再见都不说一句,便心照不宣地各奔东西。
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会在无声无息中悄然离去,并不一定是不再珍重彼此了,只是相互联系的门被时光推搡着逐渐关上,太沉重,回来的路千难万难,而出去的人还有自身未完成的使命,渐渐的,门外的人再难想起还有那样一扇门,而门里的人苦苦等待,也只是等一扇再不会被打开的门。
即使若干年後,她们再遇见,也是在废墟上重新建立起一道新的门,那是不同的场景,不同的门。
曾经的心意相通早已经埋在废墟底下,不会重见天日。
见裴若初仍不说话,季雨桐以为自己得到了对方的答案,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我该走了。”
裴若初仿若大梦初醒,她拦住季雨桐:“这麽晚了,你还喝了酒,就在这儿休息吧。”
“向晚还在酒吧,我要回去找她。”季雨桐去意已决。
她正往门口走,脚下忽然一顿,裴若初不知什麽时候也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桐桐,你在躲我。”裴若初笃定。
季雨桐被戳破,无奈地划清界限:“电影的事情谈完了,我们没什麽好聊的了。”
“我们只能聊电影吗?”
自然不是的。
季雨桐浑身冷了下来。
她们从前,一向是无话不说的。
可早已经不是从前了。
她们之间,空白的时间太久,久到季雨桐已经不确定裴若初还是不是当年的裴若初,或许裴若初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如今她还与裴若初不咸不淡地坐在一起吃顿饭,甚至若是她们愿意,也能够心平气和地聊上三两句生疏近况,好似两人都还记得起当年的情谊。
可唯有她们二人知道,曾经的开心往事,那些灵魂与灵魂的促膝长谈,都只是曾经了,连接她们的大门已经关闭,她们表现得再熟稔,也回不到过去。
季雨桐挣脱开裴若初的手,走到玄关边。
只要走出这扇门,她们就仍是这十二年间的她们。
像两条直线,短暂交叉後,永不回头地奔向不同的远方,即便能够隔着遥远的距离相望,两条直线也不会再次相逢,只会在固定的轨迹上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对方的那一天。
“别走,桐桐,我答应你的条件。”
裴若初给出了她的答案。
季雨桐停下。
她看到裴若初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是笑容,似乎更像是叹息。
季雨桐不再动作了。
见状,裴若初牵着季雨桐的手,将她拉回沙发坐下。
“我刚刚玩过火了。”
裴若初主动道歉。
季雨桐不言,心乱如麻。
裴若初便自顾自地给她递台阶:“毕竟是我想拍这部电影,我遵守你的规矩,也是应该的。”
季雨桐摇摇头,酒劲跟着汇聚上涌:“你喜欢我父亲吗?”
“喜不喜欢,重要吗?”
裴若初反问她。
季雨桐说不出话了。
裴若初叹了口气,道:“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真正重要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无论如何,我不会後悔自己做的决定,也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