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际川回家过後,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腹部那一大块紫红,明天那地方便会变成淤青,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言挺和那些小打小闹只是单纯想捞点零花钱的混混不一样了,忍着疼痛抹完药,他浑身泛着一股子苦涩的药味。
到楼下倒了杯水,肚皮隐隐作痛让他没能把握好温度,水有点烫,他索性倚在岛台上愣神。
自从回到项家之後,项际川尽量避免出现在其他家庭成员面前,其实所谓的其他,也就是项博广,对方一旦见到他,总是会言语奚落一番,项际川并不擅长口舌之争,也并不想同对方産生冲突。
起码,就现在而言,産生冲突只有他自己会吃亏。
可惜生活并不是童话故事,遭受欺辱的灰姑娘并没有一个温柔贴心的白马王子出现,项际川这位灰先生在忍受痛苦的时候,转头便和项博广这个恶毒的後哥撞了个正脸。
项博广从藏酒柜之中拿了高脚杯和一瓶红酒,刚准备同往常一样嘲讽对方一番,却在路过项际川时带过的风扑了一脸,一股药酒的气息。
一猜便知道对方挨了顿狠揍,他顿感心情大好,笑意盈盈端着酒杯离开。
项际川终于缓慢擡头,盯着对方自在的背影,并不明白这人为何又改了主意,手里的水温逐渐下降,他轻轻抿了一口,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酒味,奇怪的是,闻久了竟然也就习惯了。
一口气喝了水,项际川放下水杯,转头也上了楼,他想,暂时可能不能再出现在言挺面前了。
出于对言挺武力值的绝对服从,项际川再次回到了之前在阴暗角落里蹲点的时光,同时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缘由,送礼物却还要被人揍上一顿?
此时言挺恰好结束训练,老师同他讲了之後的比赛注意事项,分析了一下对手的薄弱点。
收拾好东西,言挺拎了包走出训练室的大门,此时还是下午,但恰好是假期前面的一天,没有晚自习,学校同学都少了许多。
言挺有些疲惫,他深深吸了口气,却猛然觉得那种熟悉的被监视感又窜了出来。
说来也怪,前两天没察觉啊。
随後言挺猛然想起自己前两天正被项际川那傻逼纠缠,第六感估计被那逼人给气得失灵了,这会儿突然又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另外一个麻烦要处理了。
环视一圈无果後,他烦躁地踹了一脚路边无辜的大树,大树瑟瑟掉落下几片树叶。
妈的,最好别让他逮到了。
心情差,便想发泄一下怒火,他干脆改了路线,径直朝篮球场那边过去。
这个时间段平时间会约他打球的那几个人恰好都在,常和他约着打球的人几乎都认识言挺,这人脾气暴球风也暴躁,遇上个心情不好的时候能把人虐出翔来。
而这个表情,显然就是言挺暴走之际。
一场球打下来,大家都气喘吁吁了好半天,言挺自己也扶着膝盖喘大气,一半是莫名其妙气的,一半是累的。
散场时有人顺便给了他一瓶水,言挺擡头谢了一声,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半瓶水。
此时橙红色的晚霞占了半边天空,并不热烈的夕阳恰好穿过言挺,映照着他锋利英挺的侧脸,项际川缩在远处的校园角之间,他死死看着言挺手里那瓶水,像是要用泛着火光的眼神灼烧出个洞才好。
言挺停下动作,拧紧瓶盖,篮球场这会儿人走得都差不多了,他也缓过气来了,漫长舒了口气,又恰逢微风拂过,燥热得以驱散,言挺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他平静地闭上眼,轻轻勾唇,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项际川远远盯着对方的表情,唯恐漏掉半点。
片刻过後,言挺再缓慢睁眼,眼神中的笑意暂时还没消散,整个人处于平静之中,项际川猝不及防看见那人脸上难得的由衷的笑容。
由于距离原因,他并没有看清楚言挺眼眸之中的情绪,可项际川却敏锐察觉到了言挺周身的利刃在此刻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柔和。
没由来地,项际川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周围好像有层看不见的阻碍在剥夺他的氧气,他头脑发胀,只觉得言挺这样…很好看。
不为人知道的言挺,很好看。
项际川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控制不住自己腾然加速的心跳,面对自己这种莫名的变化,他甚至有点慌乱。
项际川从小到大都是个感情算不上很丰富的人,说好听点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往难听的说叫情感缺失木讷,这种强烈的感情变化他没有处理经验,只能听着自己呼吸声发愣。
等他回神,言挺早就不知去向。
明天便是周末,项际川想对方应该会直接回家,他这样想着,缓慢从角落中出来,踩着地上干巴巴的落叶,发出了几声卡兹卡兹的声音。
他顿住脚步,落叶的声音却还在继续,项际川扭头,看见身後跟了两个发型很新潮的男生,学校里面有闲工夫捯饬发型的人,往往是会来找他麻烦的人。
平日里项际川都是沉默地等待这场单方面的欺辱结束,可偏偏今天不同,他难得经历一场难以辨别的情感波动,这时候盯着对面两人竟然也罕见有些怒意。
宽大的校服袖口之下,项际川将拳头捏紧,缓缓擡眸,平静地同走来的两人对视。
“艹,看什麽看?想挨揍啊!”其中一人怒道,不是说这软柿子只会垂着脑袋挨打吗,这怎麽和模拟的剧本不一样啊?
项际川没说话,他一向话少,这个时候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手在袖子里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幅度越来越明显,到後面竟然整条胳膊都在隐隐颤抖。
他白着一张脸,头发有点长,搭在厚重的黑框眼镜之上遮住了一双堪称漂亮的眼睛,就这麽阴恻恻同对面直视着,像一条竖起脑袋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立在敌人的正前方,不声不响,冷不丁要给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