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袍早已被暗红色的血浸透,胸口处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正随着他微弱的呼吸向外渗着血沫。
白犬伸出舌头,一遍遍舔舐着他冰凉的手背,又擡起前爪,急切地勾住与应的衣摆,兽瞳里盛满哀求。
她最受不了这样小动物的眼神……罢了。
与应快步上前,指尖再次凝聚起疗愈的灵力,正要探查那致命的伤口,颈间的往生绫却倏然散开,如临大敌般挡在她身前。
“怎麽了?”她心中警铃微动。
那昏迷的男子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乍现,瞬间锁定了她,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喂!”与应急忙想抽回手,却被他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手腕,然而,那力量来得快,去得更快,仿佛只是回光返照。
下一息,他身体一软,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沉重的分量,直直向前倒去,整个压进她怀里。
陌生的异性躯体骤然贴近,带着死亡的气息和滚烫的温度,让她瞬间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腰侧传来毛茸茸的轻蹭,白犬正蹲在一旁,焦急依赖地望着她,尾巴摇得可怜兮兮。
与应:“……”
她好像……被一条狗彻底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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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戬儿……戬儿……”
杨戬猛地睁开双眼,眉心闭合的天眼传来一阵灼热的悸动。
胸口伤处仍隐隐作痛,但那股撕裂肺腑的剧痛和失血的冰冷已经消失,伤口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
他下意识摸向身侧,却摸了个空,心头一紧,窗外却传来一阵清越的嬉笑声,他撑起身子,透过半开的木窗向外看去。
简陋的小院里,阳光正好。
一个陌生的少女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截枯树枝,逗弄着……哮天犬?
只见他那向来只对自己一人摇尾,凶悍忠诚的哮天犬,此刻竟像个没心没肺的小狗崽,围着那少女欢快地扑跳着,尾巴摇成了风车,发出兴奋谄媚的呜咽。
“这边!”少女手腕一扬,将树枝抛向远处。
哮天犬窜出追去,却在半路猛地刹住,毫不犹豫地掉头冲回她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使劲蹭着她的掌心,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杨戬的眉头瞬间拧紧。
哮天……竟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亲近?甚至连他醒了都未曾察觉?
他正要出声,院中的少女似有所感,蓦地转过头来。
阳光勾勒着她清丽的侧影。
一双清凌凌的圆眼,眼尾却微微上挑,眸色浅淡如琉璃,澄澈得能映出人心。
额间的嫣红钿纹,平添几分清冷,发髻绾成两个圆润的尖角,颈间松松缠绕着一段白绫。
她眼中分明盛着盈盈笑意,脸上却没什麽表情,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哮天犬的鼻子终于嗅到了主人的气息,立刻抛下少女,摇着尾巴扑向窗边,亲昵地拱着他的手。
少女也三两步跑到窗前,胳膊往窗沿上一撑,探身凑近打量他:“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太近了。
杨戬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冽莲香,看到她浓密睫毛在眼下投下的小片阴影,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
他下意识地往後仰了仰身子。
“怎麽不说话?”她歪了歪头,目光落在他胸口,“伤口还疼?”
杨戬刚想开口解释并非因为疼痛,却见少女一掌拍在窗沿上,小脸皱成一团,懊恼道:“早知道就老实跟师父学疗愈术了!这半吊子的手法,要是让哪咤那家夥知道了,定会被他耻笑到天荒地老……”
杨戬眸光微动,压下心头的异样,正色道:“姑娘救命之恩,杨戬铭记于心。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她收回拍窗沿的手,轻声道:“与应。”
“与应……”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碾过,“在下灌江口杨戬,家中行二。”
“它呢?”她指了指在杨戬腿边蹭来蹭去的白犬。
杨戬紧绷的神色柔和下来,眼底掠过一丝温暖的怀念:“它叫哮天,是我的……家人。”
“哦,原来它叫哮天啊,”与应伸手揉了揉哮天犬毛茸茸的脑袋,语气真诚,“自己受了那麽重的伤,都还记着要救你。你们感情真好。”
杨戬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感情好?杨家一夜倾覆,血染门庭,只有他和哮天侥幸活了下来,却也是奄奄一息。
小妹下落不明,母亲被生生镇压在桃山之下……珍视的一切,都化为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