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带暴露在灵山纯净的佛光下,与上面的血腥与尘埃格格不入,她的眸光终于在那条发带上停留了一瞬,指尖微微蜷缩了。
“前尘旧物,何须执着。”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三太子杀孽深重,戾气缠身,灵山清净地,非你久留之处。请回吧。”
“清净?”哪咤盯着她,忽得笑了起来,“用你的魂飞魄散换来的清净?用你变成这副鬼样子换来的清净?这清净,我嫌脏!”
他擡手指向山下,指向那片被战火蹂躏的人间。
“你看看!看看你承载的苍生之苦!看看那些血流漂杵!看看那些妻离子散!这就是你要背负的东西?这就是天道强加给你的狗屁宿命?!它凭什麽?!”
他步步紧逼,混天绫在他身後狂躁地舞动,搅动得佛光都黯淡了几分。
“回答我!与应!你看着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看着我!告诉我!这值不值得?!”
与应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染血的战甲,看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戾气,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烧殆尽的痛苦。
那浅淡如琉璃的眸子里,似乎有什麽东西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空茫覆盖。
她缓缓擡起手,不是攻击,而是指向山门方向,指尖稳定,不带一丝颤抖:“三太子,你的路,不在这里。你的执念,已成心魔。”
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叹息,如同莲瓣落入水中,转瞬即逝。
“放下,方得解脱。”
“放下?”哪咤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这层冰冷的外壳彻底洞穿,“我的路,我自己杀出来!我的执念,就是打破这该死的天道!打碎你这该死的莲台!”
“哪咤!”
一声急喝传来,金光闪过,太乙真人终于赶到,拂尘一卷,堪堪挡在哪咤身前。
老道看着徒弟近乎癫狂的模样,又看向莲台上那无悲无喜的七苦元君,眼中满是复杂痛惜。
“师父……”哪咤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您告诉我……她真的……全忘了吗?”
太乙真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莲台上的与应,目光越过对峙的师徒,投向远方翻涌的云海,那里劫云隐隐,雷光暗藏。
头顶的天空暗了下来,不是乌云,一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眼睛,在翻滚的黑暗中央缓缓睁开,冰冷,漠然,丝毫没有属于生灵的情感。
它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站在破碎莲台前的哪咤,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绝对的否定。
他不该在这里,他违背了命定的轨迹。
一道纯粹由规则之力构成的,无法形容其形态的光直劈哪咤。
“住手!”
与应挡在哪咤身前,直面那冷漠的天道之眼。
“别忘了你答应过什麽!”
天道之眼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恐怖的威能并未散去,只是暂停了。
巨大的眼睛俯视着下方渺小的莲台和身影,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似在权衡利弊。
她昂着头,毫不退缩地回视着那只眼睛。
终于,覆盖天空的黑暗退去,佛光重新洒落,梵音再次响起。
“与应……”他嘶哑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
她背脊挺得笔直,重新恢复了那无悲无喜的姿态,仿佛刚才那撼动天道的对峙从未发生。
“走。回你该去的地方。”
“伐纣未成,天命在身……莫要自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