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应抿紧了唇,避开他那过于灼热直白的视线,目光落在云榻边缘垂落的袍角,那是昨夜混乱中被扯落的。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哪咤低笑一声,胸腔震动,震得与他紧贴的与应耳膜发麻。
他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回她头顶,手臂收得更紧,让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嵌在他怀里。
“元君昨夜……”他拖长了调子,热气故意喷在她敏感的耳廓,满意地感受到怀里身体的瞬间僵硬,“叫水叫得嗓子都哑了……现在渴不渴?”
与应只觉得脑子里有什麽东西炸开了,昨夜那些破碎的片段因为他这句话汹涌回潮。
她猛地闭上眼,脸颊烫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片绯色。
她用力去推他横在腰腹的手臂,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气急败坏的恼意:“……放开!”
“不放。”哪咤答得干脆利落,甚至低头在她紧抿的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气息,却瞬间点燃了昨夜残留的火星。
“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放什麽放?”
他看着她羞愤欲绝丶却又因身体不适而无力挣脱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哪咤指尖抚过与应微烫的脸颊,拂开一缕黏在她汗湿额角的发丝。
“别动,”他声音低哑,带着晨起的颗粒感,却比昨夜多了几分清朗的温存,像被晨露洗过,“头发都乱了。”
与应身体微僵,昨夜被反复征伐的酸软尚未褪去,此刻被他这般触碰,心底那点残馀的羞窘又隐隐翻腾。
她想偏头躲开,却被他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道,轻轻扳正了脸。
“我为你绾发,可好?”他问,金瞳凝视着她,里面盛满了晨光,也映着她此刻微微凌乱的模样,那语气平淡,却让她久违的回想起从前。
乾元山。
这几个字瞬间撞入与应的脑海。
溪水潺潺,竹林摇曳,练剑间隙,或是晨起贪睡迟了,总有一双带着薄茧丶偶尔还沾着丹炉灰烬的手,不耐烦却又极其利落地拢起她散落的长发。
‘笨死了,连个髻都绾不好!’少年清亮又带着点嫌弃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那时他的手远不如现在沉稳,动作却快得出奇,三两下就能用随手折下的桃枝或竹簪,将她一头青丝束得干净利落,偶尔还会故意扯疼她一两根发丝,惹得她回头瞪他。
回忆与现实重叠。
眼前这张褪去了少年稚气丶被岁月和杀伐雕琢得更加深邃凌厉的脸,此刻却奇异地与乾元山那个飞扬跳脱的身影重合,连那眼底深处藏着的笨拙温柔,都如出一辙。
与应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算是默许,紧绷的身体,在他指尖再次触碰到发丝的瞬间,悄然放松了一丝。
哪咤似乎松了口气,他小心地扶着她的肩,让她背对自己坐起,衣袍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和脊背,上面还印着几处昨夜他情动时留下的暧昧红痕。
哪咤的目光在那片肌肤上停留了一瞬,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在掌中如瀑的青丝上。
他的动作果然熟练。
粗糙的指腹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轻柔地梳理着那些因一夜纠缠而打结的长发,耐心地将一缕缕缠绕的发丝分开。
指尖偶尔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和後颈,带来细微的战栗,他微微屏息,动作放得更轻缓。
很快,所有发丝都被他拢在掌心。那感觉如此熟悉,仿佛中间横亘的十四年战场杀伐丶灵山诀别都不过是幻梦一场。
他熟练地分股丶扭转,指尖灵巧地穿梭在乌黑的发丝间,如同在编织一件稀世的珍宝。
殿内静得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和发丝在他指间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也落在他骨节分明丶正与她青丝缠绕的手指上。
没有桃枝,也没有竹簪。
哪咤的目光在凌乱的榻上扫过,最终落在昨夜被随手丢在一旁的木簪上,他探身拾起,冰凉的木簪入手,他轻轻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一手稳稳托住绾好的发髻雏形,另一手执着木簪,屏息凝神,手腕沉稳地一转一压,簪尖精准地穿过发髻的中心,牢牢固定。
一个简单却一丝不茍的道髻,稳稳地绾在了与应脑後。
他稍稍退後一点,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没有珠翠点缀,素净得如同山间清泉,却格外衬她清冷的骨相,指尖最後轻轻拂过髻尾,确认每一缕发丝都妥帖地归位。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