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天绫与往生绫不安地在他身畔浮动。
哪咤未睁眼,只烦躁地挥了挥手。
两道流光一闪,便被强行收入他腰间的豹皮囊中。
唯馀风声,还有远处村落模糊的声响,就在这时,一点昏黄的光,自路尽头亮起。
那光晕柔和,不甚明亮,却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像一颗温暖的星子。
光点缓缓移动,渐行渐近。
是个提灯人。
那人一身素净白衣,提灯而行。
那一点灯火随她步履轻轻摇曳,悄然驱散周遭的黑暗与寒意。
哪咤靠着树干,怔怔地望着那点光,望着那越走越近的白衣身影。
女子走近,停在他面前几步之遥。
灯光照亮了他蜷缩在树下的孤影。
她言:“我们回家。”
哪咤倏然擡头,借着提灯的光,看清了她的脸。
灯火摇曳,映出一张清艳绝伦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一点朱砂缀在额间,衬得肌肤胜雪。
乌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在昏黄光晕里泛着柔缎般的光泽。
她不是那种高不可攀的清冷,反倒像山涧里不经意沾湿衣袖的桃花,带着不自知的媚意。
哪咤的喉结滚了滚。
不似庙中玉像那般悲悯疏离。
眼前人活色生香,眉梢眼角俱是鲜活。
山鬼般灵秀,雪魅般清艳。
是了。
这就是他的夫人,他的元君,他的师妹,他哪咤放在莲心上的人。
但他记得,他伤透了她的心,于是眼中那点惊艳的光渐渐散去。
“……为何来寻我?”
她反问:“那你呢?为何要赴天道宫?”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可我不能去寻你。”
“为何?”
“你身边……有个白衣的哪咤,对麽?我见过他了,他告知我许多事,他说……你会殒于我手。”
与应望着哪咤,眸中似有不解。
她的法力不逊于他,如何会死?
倒真生出几分好奇。
她轻轻吸气:“若真有那一日,哪咤,那必是我心甘情愿。”
她朝他伸出手:“走吧,该归去了。”
哪咤看着她伸出的手,迟疑一瞬,终究握了上去。
她掌心微凉,带着夜露的湿意。
两人沿来时路回返,脚下土径在灯下蜿蜒,两侧是无尽的沉墨。
“你……可还安好?”
“尚可。在凡间开了间酒肆,生意还算兴隆,你得空可来坐坐。”
哪咤的心像是被细针猝然刺入,又酸又胀。
他握紧了她的手:“你……怨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