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褚云玺打断他,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女儿身上,眼神复杂极了。
她挣开丫鬟的搀扶,忍着下腹刀绞般的疼痛,一步步走向那张大床。
“夫人小心!那白绫邪门!”黎昭然急道。
褚云玺恍若未闻,她走到床边,婴儿也停止了啼哭,冷漠地回视着她,那眼神里没有依赖,没有孺慕,只有审视和恨意,褚云玺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无视了那仿佛随时会抽打过来的往生绫,向那个炸毛的婴儿伸出手。
“别怕,娘在这里。”
她的手穿过那看似危险的绫带缝隙,轻轻抚上了婴儿冰凉紧绷的小脸蛋。
就在褚云玺的手触碰到与应脸颊的瞬间,往生绫柔顺地垂落下来,缠绕回婴儿小小的身躯上,温顺地贴服着。
而襁褓中的与应,身体一僵。
这暖意,和她记忆中那个永远疏离的母亲,完全不同。
褚云玺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用自己虚弱的体温去温暖她。
“我的应儿……”褚云玺低下头,脸颊轻轻贴着婴儿细软的胎发,“别怕,娘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你爹……也不行。”
黎昭然被妻子那冰冷警告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寒,想反驳,却在触及褚云玺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护犊之情时,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他捂着脸颊,看着妻子怀中那个安静下来的婴儿,这个女儿,绝非池中之物,而他的夫人,似乎也因为这个妖孽女儿,变得比以往更加难以掌控了。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母亲,褚云玺,她怎麽会这样?
她从不会这麽看我,这麽抱我的,还有这往生绫,不是我死後才获得的法宝吗,怎会成了伴生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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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云玺像是要把前世亏欠的母爱,一股脑儿倾注在这个刚出生的女儿身上,她不顾産後虚弱,坚持亲自哺乳,日夜守护在摇篮边,与应稍有哭闹,她便紧张地抱起来轻哄,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她甚至严厉约束了府中下人,严禁任何人议论小姐出生时的异象和那神奇的绫带。
她将那白绫称为天赐祥瑞,是上天庇佑黎家千金的吉兆。
在她的强势压制和祥瑞光环下,黎府上下渐渐接受了这位带着仙宝降生的小姐,往生绫温顺地缠绕在小姐腕间或腰间,偶尔会自行飘动,替小姐拂开灰尘丶递送玩具,惹得下人们又敬又畏。
而黎昭然,他忙于朝堂事务,似乎真的在努力扮演一个好父亲和好丈夫的角色,至少在褚云玺面前是如此。
没有逼迫她从小习武练剑,没有灌输那些家族荣辱的教条,只希望她平安丶健康丶快乐地长大。
这与应记忆里那个压抑丶冰冷丶充满算计和牺牲的黎府,截然不同,她像一只警惕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尖刺,却迟迟等不到预想中的伤害,反而被柔软的棉花包裹得几乎喘不过气。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要对我好,为什麽不是……要我去死?
褚云玺在暖阁里教她识字,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气氛安宁,褚云玺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心中是满满的慰藉。
忽然,与应擡起头,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窗外虚空。
“菩萨,这就是您说的正常吗?”
褚云玺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手持玉净瓶,眉目悲悯,静静地站在暖阁中央。
褚云玺大惊失色,慌忙就要下拜,观音微微擡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
“不必惊慌,吾此来,是为应儿解惑。”
与应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观音虚影前“师父,您曾说衆生愿力送我回来,是为一线生机。您还说,这里才是正常的世界?那从前呢?那个让我练剑,让我牺牲,最後被我一刀了结的黎府呢?”
观音看着与应,又看了看一旁惊魂未定的褚云玺,轻轻叹息一声:“你所经历的前尘,乃是天道运转失衡,为强聚七苦之力,扭曲因果,干预凡尘命数所致,黎昭然本该是爱女如命的寻常父亲,褚云玺也本该是如现在这般,将你视若珍宝的母亲。”
“是天道强行扭曲了他们的本性,此地,此家,此父母之情,方是此世命轨本应呈现的模样。”
褚云玺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她冲上前紧紧抱住女儿,泣不成声:“我的应儿……我可怜的孩子……娘不知道……娘不知道你经历了什麽……”
“那……哪咤呢?”
“那个和我一起降生,天生异象的陈塘关三公子呢?他的命轨也正常了吗?他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