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追你千千万万次。追到沧海成尘,追到顽石点头,追到天地重归混沌。”
刹那间,天地失色。
风止,草偃,虫噤,连天光都似凝滞了一瞬,万籁俱寂的旷野间,与应眼中只馀那一抹烈烈的绯红。
他的手却被抓住了,哪咤低头看去。
那双总是盛满冰霜的漂亮眼睛,此刻清澈得像一汪倒映着晴空的湖水,阳光穿透她纤长的睫毛,在她眼底落下细碎的金芒。
她笑了笑。
笑容如春冰乍破,暖意融融。
“不,哪咤。”
在少年错愕的目光中,小小的女孩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怀里,撞得他微微踉跄了一下,她温热的脸颊紧紧贴着他同样稚嫩却带着微凉的脸颊,呼吸交融,心跳相闻。
“这次,我们不要互相追逐了。”
她微微退开一点点,双手捧住哪咤瞬间僵住的小脸,乌黑的眼睛亮得惊人,直视着他眼底那片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深渊。
“我们都为彼此停下吧。”
“以後,我们一起走。”
“去江南吃赤豆糕,去昆仑看雪,去看那些会跑的铁盒子,去坐那只铁做的大鸟……”
“我们一起,慢慢地把以前错过的丶遗憾的丶没来得及一起走过的路,都补回来。”
“若是时间太快,来不及的话,那就不要弥补了。”
“因为,”
“现在,我们就在彼此的身边呀。”
“不是被天命书捆绑的日月星辰,不是被轮回捉弄的怨侣,更不是隔着时空缝隙互相追逐的残影……”
“仅仅只是——”
她踮起脚尖,额头轻轻抵上他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缠绕在一起,如同两株在阳光下终于交缠共生的藤蔓。
“你和我而已。”
咚——
咚丶咚丶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下下敲击着肋骨,像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又像被春雨唤醒的莲种,在胸腔里生根发芽,抽枝展叶。
他从未想过,一颗重新跳动的心竟能如此鲜活,如此滚烫。
“那……”
“那你还喜欢我吗?”
话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这问题太傻气,太直白,完全不像那个桀骜不驯的中坛元帅会问的话,他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连带着脸颊也泛起红晕。
与应眨了眨眼,松开捧着他脸颊的手,背到身後,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
“唔……”她拖长了音调,眼睛却偷偷瞄着他紧张的表情,“看你以後表现吧。”
哪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她在嘴硬,月老祠的心映水中,曾长久地投下两人的影子,骗不了诸天神佛,更骗不了他。
她的喜欢,她的在乎,早就在无数次的眼神交汇,下意识的靠近,那些看似嫌弃实则关心的举动,以及为他流下的每一滴眼泪中,昭然若揭。
我了解你,所以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
“那我可得好好表现。”他伸手将她举了起来,转了个圈。
与应被哪咤高高举起,阳光穿过她飞扬的发丝,在两人之间织成金色的光网。她的小手撑在哪咤肩上,低头看着那双盛满笑意的墨色眼眸,很认真地问道:
“哪咤,你到底为什麽喜欢我呢?”
哪咤的手臂微微一顿,将她轻轻放回地面。
“因为……”他拖长了音调,伸手摘下一朵蒲公英,轻轻一吹,白色的小伞漫天飞舞,“你就像这蒲公英的种子。”
与应皱起鼻子:“说我轻飘飘的没分量?”
“说你明明看起来那麽脆弱,”哪咤的指尖追着一朵飘远的蒲公英,“却能在最贫瘠的岩缝里扎根开花。”
他转身指向远处一棵歪脖子老柳树:“还因为你像那棵树。”
“说我脾气倔?”
“说你会把受伤的枝干长成最独特的模样,被雷劈过的地方,第二年反而会抽出最嫩的枝条。”
“……”她嘴唇开开合合,他似乎有些没听清。
“你…你刚才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