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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恋（第2页）

贺淮心念微动。他从未问过尹琛不过生日的原因，只当是习惯。此刻看来，并非如此。那点固执的坚持，在尹琛无声的沉重面前，悄然软化。

贺淮握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让步：“或者，就按你说的来吧。”

他不再坚持“推迟一起过”，而是退回到尹琛提出的方案上。他只想和尹琛分享这个重要的时刻，日期并非不可更改，重要的是人。

我只想要你。

尹琛擡眼看向贺淮。

“好。”尹琛用力回握了一下贺淮的手，传递着感激和某种决心——他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把那个沉重的秘密，告诉眼前这个人。

此时，贺淮的嘴角这才真正地丶缓缓地向上弯起，眼底的沉郁被温和的光取代。

他没追问，只是握着尹琛的手，在温暖的口袋里，更紧地包裹住，仿佛要将那点凉意彻底驱散。

他读懂了尹琛眼中的复杂，也明白这份同意背後必有缘由，但他选择等待，选择用行动给予无声的支持。

走了不知多久，走到一个路口。贺淮停下脚步，转向尹琛，擡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去他睫毛上凝结的一小片雪花。

他的声音在簌簌落雪中显得格外低沉而清晰，带着冬日暖阳般的和煦：“琛琛，新年快乐。”

这句话此刻听来，除了新年的期许，更添了一份共同面对未知的承诺。

尹琛仰着脸，清晰地回应，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贺淮，新年快乐。”

雪，还在静静地落。

而紧握的手心，是这寒冷世界里永不熄灭的暖炉，不仅焐热了关于新岁序章的第一个约定，更在无声中，开始融化尹琛心头那座冰封已久的丶名为愧疚的雪山。

天地苍茫，风雪依旧。

而他们的世界里，此刻只有对方，以及一份无需言明丶却已悄然达成共识的等待，需要勇气才能开啓的真相。

——

雪後的寒气被家中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驱散。

餐桌上，摆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一碗给尹琛，一碗给贺淮，另一碗则放在客厅赵瑶珍面前的小茶几上。清汤丶白面丶金黄的荷包蛋丶翠绿的青菜，简单却透着暖意。

贺淮将面放好，对赵瑶珍温声道：“奶奶，吃面，暖暖。”

赵瑶珍腿上盖着薄毯，眼神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面，又擡头看看正温和地看着她的贺淮和尹琛。

尹琛看着眼前这碗面，心头百感交集。父母在时，妈妈也会在生日清晨给他煮这样一碗面……那份熟悉的温暖和随之而来的尖锐痛楚同时涌上。

但当他擡眼，看到贺淮也端起了属于他自己的那碗面，看到奶奶虽然懵懂却也顺从地拿起筷子，一种奇异的丶带着钝痛的暖流包裹了他。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日，这好似是他和贺淮在一起的仪式，赵瑶珍则是见证者。

三人安静地吃着面。尹琛吃得有些慢，每一口都像在咀嚼着复杂的滋味。贺淮吃得安静而专注，偶尔擡眼，目光落在尹琛身上，带着无声的关切。

“过两天……”赵瑶珍忽然停下筷子，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的飘雪，又像是穿透了时光，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慈爱与困惑的神情，“好像……是我孙子的生日。”

她努力回忆着，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缓慢，“那孩子……过生日该吃面……该长大了……”，她看着尹琛的脸，笑呵呵道：“算算时间，我孙子应该也跟你一样大了”

尹琛的筷子瞬间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胀，瞬间涌起的泪意几乎冲上眼眶。

奶奶记得。她记得他的生日。

这份迟来的丶来自血脉深处的记忆，像一道微弱却固执的光，刺破了她被疾病笼罩的混沌世界，也照亮了尹琛心底那个被愧疚和悲伤掩埋的角落——他并非被遗忘。

“是啊，奶奶，”尹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温柔明亮，他侧头看向奶奶，“是个好日子，该吃面，该长大。祝他……”

他顿了顿，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进去，“……生日快乐。”

赵瑶珍像是听懂了，脸上绽开孩子般纯粹的笑，喃喃重复：“快乐……要快乐……”然後继续小口吃面。

贺淮将尹琛所有细微的情绪波动尽收眼底——那瞬间的僵硬丶泛红的眼眶丶强压的哽咽，以及最终那个带着泪光却无比真实快乐的笑容。

这笑容像一道阳光，照亮了贺淮的心。尹琛此刻的快乐，如此真实而动人，远胜任何喧嚣的庆祝。

他放在桌下的手，轻轻伸过去，在尹琛的膝盖上安抚性地丶短暂而用力地按了一下。尹琛感受到那坚实的触碰，侧头对贺淮回以一个更明朗丶带着依赖和感激的笑容。

一顿简单的长寿面，在无声的温情和赵瑶珍的呓语中结束。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暖香和淡淡的丶释然的心酸。

收拾妥当，安顿好奶奶休息。回到属于两人的卧室，暖黄的床头灯营造出一方私密而温馨的空间。

贺淮声音低沉：“生日礼物……”

尹琛闻言擡眸。灿若繁星的双眸，撞进氤氲缱绻的眼睛里。他微微仰头，水盈盈地望着贺淮，夜色中泛起一层清亮水光。

贺淮看着他，带着些许承诺的意味：“是满足你的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