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王适安才垂目道:“这种小事,昭昭又何至于日日牵挂?”
他向来气势凌厉,此刻罕见的有些忸怩。
崔衍昭不假思索:“应该的。”
至于王适安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他无心打听,也并不在乎。
自己的生死都已经看淡了,更别提他人的私事。
不过他放不下的倒确实有一件。
崔衍昭伸出另一只手,轻拉住王适安,“家家与朕感情深厚,朕与你相许,也望你能如朕般对她尽心奉养。”
王适安:“这是自然。”
依他与崔衍昭的关系,崔衍昭的母亲当然也是他的母亲,养自己的母亲天经地义。
神州沦陷以来,丢了无数的传统,但“孝”一直都是重要的为人准则。
崔衍昭松了一口气,王适安愿意做承诺,起码对奉养太後的事不反感。而且太後从不插手政事,也不会被政治斗争波及……等等。
他忽然想到虞堪之。
虞堪之是太後的侄儿,和王适安似乎已经闹崩了,而虞堪之又手握宫中武装力量。
如果虞堪之和王适安闹起来,王适安再把矛盾记在太後头上。太後性格柔弱,也没有多少权力,若面临杀心坚定的王适安,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现在有两条路,要麽外放虞堪之,绝了虞堪之对王适安的威胁,要麽让虞堪之和王适安重修于好。
崔衍昭想了想,对王适安道:“适安,今夜留在宫中吧,朕带你拜见母亲,好一家人小聚。”
顺便把虞堪之也叫上。
*
“母亲,请。”王适安端一杯酒,起身向何流意示意。
何流意心不在焉地点头,勉力撑起微笑,饮了一杯。
其实她并不愿见外人,但王适安眼看着就要成为她的儿媳,所以她还是答应了崔衍昭在昭阳殿设家宴。
只是虽然听过王适安跋扈的名声,心中已有准备,但真正见着这个儿媳,她还是忍不住心生怯意。
气势这般凌厉,看着便不是好相与的。
崔季图当年也被传过跋扈,但本人沉默内敛,所有的锋芒收束着,如历经岁月蹉跎的古木。
想到崔季图,何流意心中怅惘。她喜欢崔衍昭这个孩子,除了崔衍昭确实孝顺,还有崔衍昭性格很像崔季图的原因。
崔衍昭:“母亲,朕两日後便要举办立後典礼,想到你还未与适安见过,故带他来此。”
何流意忍着胆怯,声音很小:“随国公一表人才,与陛下天作之合。”
崔衍昭发觉太後整个人都是怯生生的,脸色苍白。
王适安的压迫感还是太强了。
崔衍昭很是後悔,早知道就不着急让太後和王适安见面,起码让太後做够了心理准备再说。
虞堪之也没有和王适安说话的意思,只是望着何流意,紧张道:“姨母,你……”
这时,李秋思从殿中缓步走出,衣袂飘飞,身段纤薄,恍若神仙中人。接着她放下手端的托盘,取帕在何流意脸上轻拭。
李秋思:“近日秋凉,太後不慎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妾扶太後回去歇息。陛下……自便。”
她目光哀怨地向崔衍昭一瞥,扶着何流意进殿了。
李秋思生得楚楚动人,目光也似水一样,有摄人心魄的魅力,但崔衍昭并未因此産生暧昧的遐思。
他很後悔地想,他做事考虑不周,李秋思一定也是在埋怨他吓着了太後。
崔衍昭对其他侍立的宫人道:“传御医。你们告诉母亲,朕改日再来。”
下次来就不带王适安了,先给太後做充分思想工作,确认没问题了再说。
然後他看看王适安,又看看虞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