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贺兰绪已经亡故,主政的是贺兰宝。
国书应当也是另一个风格了。
真是物非人也非啊。崔衍昭心中突生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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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聪此时和王清一起站在太极东殿等待崔衍昭接见,他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这是他第二次出使江南。
只是这回燕国新败,他面对同样的景色,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他这次来,是代贺兰宝向江南表达称臣之意,此後燕国就只是越国的臣属。
想到这里,荀聪心情更加郁郁,回想起当时贺兰宝召开朝会的场景。
面对分列两排端坐着的臣子,贺兰宝十分平静,“江南本就是正统,受天意照拂,如今我欲归降江南,卿等以为如何?”
虽然败过一场,但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贺兰绪当年也打过败仗,数次命悬一线,最後还是打下了偌大的燕国。
对贺兰宝的提议,群臣当然是激烈反对。
而在衆人激烈反对时,贺兰宝摘下头顶长冠,重重搁在漆案上。
贺兰宝:“郭将军殁了,其馀士卒也无一人生还。我非有才之君,忝居此位,只会让燕国儿郎流血牺牲更多。既然诸位不愿投降,那便换了我这无能之君!”
君臣相持了很久。
此後数天,贺兰宝屡次跑去寺庙要求出家,大臣们则是昼夜不歇地轮番劝贺兰宝收回危险的想法。
然而贺兰宝不再为帝的决心无比坚定,谁也没劝动他。
折腾到最後,所有人都很痛苦。
最後,荀聪想了个勉强算折中的办法。
荀聪:“陛下,臣认为若直接向越国投降,归入越国,陛下难免要被带去建康做俘,届时安危难保。臣劝陛下自降为王,向越国递国书表称臣之意。如此陛下仍能留在长安,臣等亦仍得与陛下共处。”
回忆起自己当时的言论,荀聪捂住心口。
虽然主意是他自己出的,他还是难以释怀。
他曾经梦想大展宏图,如今却落到劝自己的主公称臣的地步。
而因为是他出的主意,代贺兰宝交付国书的任务又落在他的头上。
荀聪心里实在难受,于是安慰自己,一时称臣并不一定永远都是附属国,万一贺兰宝是在等待一鸣惊人呢?
沉浸在幻想里的时候,和他一起站着的王清已看到向东殿行来的崔衍昭和王适安。
王清恭敬道:“臣参见陛下丶皇後。”
其实他对王适安依然有意见,但看着陛下和王适安感情越来越深厚,甚至还有了孩子,他已经认清了以後要和王适安长期共存的现实。
崔衍昭:“爱卿不必多礼,请坐。”
他接着对始终无动于衷,似乎已魂飞天外的荀聪道:“使者也坐下吧。”
看到荀聪的瞬间,崔衍昭心中复杂:
虽然贺兰绪已经不在了,但使臣还是原来的使臣。
一个有过几次交集的人就这麽突然地没了,真是……
崔衍昭没把多馀的心思表露出来,和王适安一起在上首坐下。
荀聪虽然坐下了,但神色犹带恍惚,手紧紧捏着国书边缘。
崔衍昭把荀聪的神态看在眼里。
上次见面距离如今也不到一年,这个使臣的变化居然这样大,原先还意气纵横,现在已像经了秋霜的枯草,十分颓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