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妈妈吵架的不是爸爸,是两个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男人,一个人的手里还拿着刀。
小宝吓坏了,手指死死地抓着米缸的边缘忘了躲回去,他们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探出头来的小宝听得越来越清楚。
他听见那个拿刀的男人口口声声说要杀死他们一家。
锋利的刀刃闪过冷光,离妈妈的身体越来越近了。
小宝大喊着“不许动我妈”从米缸里跳出来,挡在了妈妈的身前。
他恶狠狠地盯着坏人,警告他们滚出这个家。
可坏人怎麽会害怕一个八岁的小孩儿。
坏人又举起了刀,这一次,是对着小宝。
……
何向辜的声音越来越颤,语调变得沉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哥哥:“律师说,那段录音妈妈嘱咐了不让我听,我要是想不起来,就永远不知道是我害了妈妈。那个时候如果我不跳出来,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经历那麽多了。哥,我是不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他在自责,自责如果自己听妈妈的话好好躲在米缸里,妈妈也不会为了自己杀人,更不会有後面的事情了。
何向辜的心里有一座大山,于是八岁之後,包含着自责的过往和他的声音一起被压在了山下。
妈妈说的,不可以出声,小宝这次记住了。
而那团重新找回的记忆在他和哥哥重逢的关头上依然不停地拷问着他:何小宝,你为什麽不听话?
“是,你很不听话。”
祝千行的回答让向哥哥寻求答案的何向辜愣了一瞬,他擡起头,哥哥却和没事人一样继续说:“你要是听话,就不用成天想着要睡我,憋着坏玩我,你要是听话,我骂你一顿,你早就滚了。”
“你是不听话的坏狗。”
他食指点着何向辜的眉心,嗔怪弟弟的霸道野蛮,却又突然话锋一转。
“但这件事,不是你听话就能避免的,你没听律师说吗,他们要杀人,根本不在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既然你讲如果,那哥哥这里也有一个如果。
“如果你不跳出来,如果我是妈妈,我会为了你不暴露而认命,那样的结果,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妈妈一开始没想反抗的,只想着像过去一样求他们离开,拖一天再拖一天。
就算刀子伸到脸上,为了小宝,她也会忍下去的,像她容忍爸爸那样容忍。
但是小宝出现了,像男子汉一样挡在了她的身前。
小宝给了妈妈斗争的勇气,和坏人丶和命运斗争的勇气。
“何向辜,我们不讲如果。”
祝千行轻轻接住了弟弟的所有情绪,任由少年的眼睫在他的脸侧轻颤。
“哥,”何向辜终于停止了颤抖,声音低沉,“我们明天去看妈妈吧。”
“好……我也去吗?”
祝千行说完,才想起一件大事来,他这样,能去见何阿姨吗?
就算找回了何向辜,今天这一切的起点还是何妈妈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祝千行害怕了,但揽在弟弟腰上的手没退缩。
他得试一下,试一下才知道可不可以。
他不想放弃何向辜了。
何向辜吻了他一下,摸索着把一个东西戴到了他的手腕上。
“这是什麽?”
祝千行没有夜视的能力,何向辜摸开玄关的灯,光芒照亮了两个人,还有祝千行的手腕。
那是一根红绳,上面编着一个金灿灿的平安扣。
何向辜晃动左手,他的腕上有根一模一样的。
“狗绳,妈让我给你的,妈说让你不能再弃养小狗了。”
……
激动的时刻总要滚到床上去,祝千行一整天没吃没喝,先被弟弟喂了个半饱。
被丢掉又找回来的小狗总也不饶人,祝千行予取予求毫无怨言,直到最後自己的肚子“咕噜”响了一下,两人终于停下了。
何向辜帮哥哥收拾干净,自己去了浴室,然後下厨做了点清粥小菜,送到哥哥的房间里去。
摆好床上小桌,两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祝千行忽然想起,上次和何向辜一起这样窝着还是他们看电影的时候,于是指使人又把投影仪翻了出来。
“看电影吧,就看你原本想让我陪你看的那部。”
何向辜一口答应。
很快,电影画面在白墙上浮现,一九八五年的夏日,海浪翻涌不止,帆船倾倒在大海里少年被另一个大他两岁的少年救起,一段际遇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