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说完那句“我坏透了,对不对?”,就把脸重新埋进了抱枕里,像一只鸵鸟,再也不肯抬起来。
她的问题,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悬在客厅的空气里,没有人能接得住。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
我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疼得无法呼吸。
我想说点什么,想告诉她“你不是”,但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和虚伪。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江雪。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沙上站了起来,走到酒柜前。
我以为她又要去拿红酒,但她没有。
她只是打开了下面一个小小的、恒温的储藏柜,从里面拿出一板巧克力,是那种很苦的、百分之九十可可含量的黑巧克力。
她走回来,重新在林初夏身边坐下。她掰下一小块,剥开锡纸,递到了林初夏的嘴边。
林初夏没有动,依旧埋在抱枕里。
江雪也没有收回手,就那么固执地、安静地举着。
过了很久,林初夏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微微抬起头,张开嘴,把那块巧克力吃了进去。
江雪也掰了一块,放进了自己嘴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咀嚼着。一股浓郁的、极致的苦涩,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回甘,在沉默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我第一次见苏文浩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条项链。”
江雪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条项链很漂亮,是著名设计师的限量款,价值七位数。我父亲很高兴,所有人都夸他有心,夸我们郎才女貌。”
她顿了一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只有我知道,那条项链,和他送给前一个联姻对象的,是同一款。”
“在他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商品,只需要用同样的价格,同样的礼物,就可以买断。”
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外那片璀璨的灯火上,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标好了价格。我读什么学校,交什么朋友,甚至以后跟谁结婚,生几个孩子,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所以我讨厌一切漂亮的东西。讨厌珠宝,讨厌晚礼服,讨厌那些虚伪的、一眼就能看穿的恭维。因为那些东西都在提醒我,我只是一个摆在橱窗里,等着被买走的、昂贵的人偶。”
她转过头,看向缩在沙角落里的林初夏。
“我嫉妒你。”
她的声音很平,却让林初夏的身体猛地一颤。
“我嫉妒你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吃苦,去拼命。我嫉妒你可以站在舞台上,对那么多人大声地唱歌,大声地笑。我嫉妒你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地活着。”
“我也嫉妒你,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去爱,去恨,去耍小性子。”
她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了我的脸上,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此刻像碎裂的冰面,底下是汹涌的、痛苦的暗流。
“所以,我不敢。”
“我不敢像你一样去争取,因为我怕我一旦伸出手,连现在这个可以安静待着的‘壳’,都会被收回去。”
“我怕我一旦表现出在乎,就会立刻被他现,然后被他……毫不留情地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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