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冷,风急。
夏雨接踵而至,一片清雾带着淅淅沥沥的暴雨,下得措不及防。
“知道了。”
少年站在雨里,一动也不动。
任凭骤雨打湿他的发,湿漉漉贴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像被人遗弃。
……
江怀砚跟在江崇背後,亦步亦趋往内院走。
夏日的夜来的很晚,院子周围还有些微微亮,能看清眼前阿耶的脚步,四方步走得很稳健。
踩在青砖上的尺寸,分毫不差。
回到内堂的时候,江怀薇竟然也坐在堂前。
在江怀薇的面前恭恭敬敬摆了一卷黄色的锦缎,从上面的金丝绣线来看,是司徒幽的圣旨。
江崇面色凝重,走到太师椅旁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
仆从递了一杯茶过来,氤氲而起的热气不停熨烫江崇脸上的皱褶。
而他凝重的脸色也在重重迷雾中看得不甚清晰。
整个内堂的气氛都很凝重。
江怀砚就站在内堂的正中间,不坐,也不言语。
沉默了许久,江崇放下手中托着的三才杯,威严开口道:“你阿姊宴会上拿回来的圣旨,是一道立後圣旨。”
江怀砚心中澄如明镜。
前世的今日,司徒幽也下了同一道圣旨,立江怀薇为大雍朝的皇後。
现在大家脸上的神色不明,可见圣旨有所改动,与前世不同。
但是按照司徒幽的性格,即使是再蠢钝,也断然不会在太後没有应允之前就公开他们的目的。
江怀砚猜的一点儿也不错。
江崇放下茶杯之後,毫不客气地将圣旨展开。
明黄色的底部衬着上面朱笔御批,一行行清晰又有些疯癫的字迹确实是司徒幽亲自书写的。
这是一道立後圣旨。
但是这道圣旨上却并没有言明到底立谁为後,只说了江家二字。
也就是说,只要是江家的子嗣,都可以拿着这道圣旨去自请为皇後。
包括江怀砚。
江崇久经沙场不说,同时亦是丞相之尊。
这点儿心思和权谋根本就瞒不过他。
“圣上在宴会之上并没有派人宣读这道圣旨,而是直接将圣旨卷起来交给了你阿姊。”
江崇语气严肃:“你告诉我,圣上此为何意?”
江怀砚沉默地站在那。
在选择去围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他选择去做皇後,最难过的一关并不是司徒幽,而是他的阿耶。
什麽都瞒不了阿耶,想要登上那个位置,就必须得到阿耶的首肯。
江怀薇不明所以,还没有从圣旨的问题中想通,看见江崇责备幼弟连忙站出来:“阿耶,是我看弟弟太无聊才会想让他去围场玩一玩,只是没有想到被圣上发现了。”
“我想圣上也没有别的意思,不公开宣读圣旨只是对我的小惩大戒。”
“你别说话,为父在问他。”
江崇冷声打断。
一阵夜风吹进来,惊的姐弟二人同时一怔。
江崇一字一句,语气锐利。
“你要去围场打马球,并不是因为你觉得无趣,而是因为蓄意为之,是或不是?”
“圣上在宴会之前只召见了你一人,而摒退了左右所有侍从,你与圣上之间早有谋划,是或不是?”
“你与西京王素无往来,也不需要往来,今日却偏偏将太後所赠之伞转赠于他,意为遮风挡雨。”
“此伞一赠,便是半只脚踏入宫廷漩涡,你有此心,是有心争位,是或不是?”
三句“是或不是”,径直将江怀砚钉在原地。
他的阿耶,全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