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砚
其实还离得很远,远到隔着营帐和士兵,再加上月色迷离,他是看不见那人面容的。
可不知怎得,他只觉得眼皮一跳,整个人被那道身影给牵住了。
这一年多来,数次入梦的都是这样的身影。
幽白,柔弱,又无情。
“等等,让他们回去,明日再谈!”
沈关越瞬间有点慌乱,接连摆手,然後措不及防将营帐一把放下,把那道身影隔绝在视线外。
只是捏着帐帘的手,已经不自觉握紧,指节发青。
被人平白无故喊醒溜了一圈儿又回到营帐,几位老臣刚准备张嘴破口大骂,一想萧氏今日这般行径,多半是对他们司徒氏并不是满意。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儿,几人面色嘁嘁,终究是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今日尚且如此艰难,看来和谈很难进行下去。
若是萧氏执意要赶尽杀绝,他们几把老骨头的命恐怕明日就会交代在这里。
一想到恐见不到明日月色,几人便垂头耷脑,不愿说话。
这边的沈关越更是满营帐踱步,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萧齐那个狗东西呢?”
伏山垂头:“他喝的酩酊大醉,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怎麽没人跟我说,今日竟是他来?”沈关越又气又恼,手一指,“他那帐子不是平日存粮的地方吗?是个储藏点是吧,你去,你去把营里不用的榻箱都摆过去,就说没地方摆了!”
夜深若是下雨,那地方不擡高简直无法下脚。
沈关越攥紧眉头:“他既来求和,就让他有求和的态度,住住储藏点怎麽了。”
伏山不敢擡头,心里嘟囔着人家也没对自己呆的营帐抱怨什麽啊,也不知是谁火急火燎得找借口送榻。
于是,江怀砚一行人刚刚有些睡意,又被一阵声响惊动,许多士兵跟他们一样睡眼朦胧一脸懵逼地擡着无数低矮箱子走进来。
十分不客气甚至可以说带着怨气得让他们挪挪位置,好放东西。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愣是憋住了一肚子气看他们搬东西。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搬了好一会儿才将整个帐篷给填满,等士兵退出去之後,几人看着眼前被铺平的箱榻摸不着头脑。
“君後,我们可以坐在这些箱子上休息休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人。”有人试探性问。
江怀砚只瞥了一眼箱榻,就知道是谁让他们送东西过来的。
行军途中虽然会安营搭帐,但绝不可能随军带着床榻给将军和主帅们休息,所以就会用一个个尺寸差不多一样的木箱来运送生活必需品,夜晚顺便就拿来搭个床铺休息,俗称箱榻。
而一个军队将士数量都是清点清楚的,随军携带的物品也有定数,不会像刚才士兵们所说,多出来一些不用的存放在他们营帐。
多半是沈关越那家夥,故意来回折腾他们。
得了江怀砚点头,几位老臣也就迈着老胳膊老腿爬上箱榻,终于是打着哈欠可以躺下休息会儿。
殊不知此时此刻,刚才送箱榻的几个士兵正靠在一起坐草地闭目,又委屈又可怜的。
今晚睡不着的,除了江怀砚之外,还有沈关越。
来来回回在营帐里走了无数个圈儿,更是动不动掀开营帐往远处瞧。
虽然看不清楚那边营帐的情况,但是看一眼,多看一眼,总觉得心安。
踱步之後,沈关越又唤伏山来打水冲凉,将身上血迹污垢全都洗得干干净净,来来回回搞了整整一晚等旭日东升的时候,才消停下来。
江怀砚这一觉睡得很沉,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但奇怪的是,军营里最吵的早训居然没有开始。
要知道,他原本都做好了基本睡不了觉的打算。
未曾想竟然可以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军营外面安安静静的,等他们帐篷里有起身动作之後,才慢慢有士兵开始行动起来。
炊烟袅袅,晨起没有雾气,太阳还未完全升上来,有风的日子将竈头营的饭香味全都送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