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夜夜被太後制肘,每一道政令都无法直接下达,甚至连自己每日的饮食都要经过太後首肯。
连侍寝的宫人都无法自由抉择,有心之所爱却只能如硕鼠藏于阴暗之处。
司徒幽手掌巨颤,心中天人交战了好一番,最终还是狠下心抽回长剑。
点点滴滴殷红鲜血顺着长剑滴落在大殿的青石砖上,配合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叫人格外心惊胆战。
脖颈上的刺痛後知後觉地传到江怀砚脑海中。
一直紧绷的弦随着这种钝痛感渐渐松弛下来。
他知道,他赢了。
一子落下,满盘皆在他掌控之中。
司徒幽的长剑并没有割断他的脉搏,只是浅浅的划伤了一道痕迹,不需要上药都会很快愈合。
君王的选择已经尘埃落定。
那疯子举着长剑,赤足踏在满地的血脚印上,一会儿疯癫大笑,一会儿沉声不语。
最终横着带血的剑柄举到江怀砚面前,伸出舌头一点一点,舔舐掉剑柄上的鲜血。
腥甜入口,帝王嘴角猩红,笑得令人胆寒:“孤的君後,真香啊。”
从乾坤正殿出来,外面的疾风骤雨才缓缓停歇。
江怀砚深深吸了一口气,越过门槛,只能看见一片骤雨凋零,万物被锤打花枝凌乱的模样。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又好像只是暴雨前的宁静。
华灯初起,远处宫殿的声音开始逐渐喧喧嚷嚷,四方而来的外邦贵客皆已入座。
江怀砚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才往门槛外踏出一步,便有一把红伞递到他的面前。
持伞之人正是太後身边的大内官萧英。
江怀砚没有多说,安静等待萧英先开口。
乾正殿就算是漏成了筛子,刚敲定的事情也不会这麽快落进太後耳朵。
何况司徒幽疯虽疯,能藏好一个人数年,就能藏住该藏的消息。
见他面色如常并无什麽不对劲,萧英将并未展开的红伞递出去:“雨後风大,太後的意思,以後都是一家人,您还是需要一把伞遮风挡雨。”
江怀砚垂眸,紧紧盯着那把伞。
他离开大殿之前,司徒幽在他身後阴恻恻地提醒他:“乾坤正殿内的事情,太後可以不知情。但圣旨总有一日会昭告天下。”
“孤的皇後,孤想看你如何表现。”
如何过了太後那关,让封後圣旨有见到天日的那一天。
这件事他还未想好。
但在乾正殿门口展开这把伞,便代表他接受太後的庇佑,与司徒幽对立。
太後人虽未到,却懂得杀人诛心。
江怀砚安静的垂下头,看见刚才跪在乾坤正殿门口的那人还垂首跪着,衣衫尽湿,楚楚可怜。
艳阳暴晒与疾风骤雨的交替锤打,他一点儿也不怀疑此人很可能熬不过今夜。
没有一丝犹豫,他从萧英手中接过那把红伞撑开,然後兀自往前走两步,将红伞撑在那人头顶。
“太後九五之尊,自是一言九鼎。”
江怀砚将伞柄也塞到那人手中。
廊下跪着的狼狈之人仓皇擡头,一双湿漉漉的眼写满了不可置信。
没等他开口,萧英嗓音尖锐,含半分怒意:“江二公子是在拒绝太後的庇护?”
惊雷滚落,照亮一方天幕。
江怀砚未及回答,殿前少年匆匆踏水而来,一身衣袍被水汽濡湿,却斜撑纸伞,有一大半都遮在江怀砚头顶。
朗朗玉石敲击之声铿锵入耳,“他当然不需要。”
少年双眸如星如萤火,璀璨赤诚:
“我的人自有我来护着,用不着别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