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这数个月,江怀薇觉得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自在过。
她可以带着兵马肆无忌惮的闯入北陌,可以长枪在手,在千军万马里一呼百应。
身为女子,真的从未如此畅快过。
江怀薇也做过无数个梦,梦见自己不知为何嫁入了皇城,然後一直被困在那七尺高台之上,困在红墙绿瓦之间,困在锦衣华服之下。
那样窒息的感觉,让她从梦中无数次惊醒,唯有醒来之後握着枕边的长枪,才觉得真实了一点。
若是有选择,谁愿意被困在高高城墙之下。
阿弟,想必也是不愿意的。
一列飞鸟掠过绿瓦红墙,扑棱扑棱扇着翅膀,几片落叶随着这个动静落在江怀砚的肩头。
他手里捏着刚刚得到的信,目光越过红墙外,却怎麽也看不到更远处。
天尽头的那边,是怎样的景致?
风吹草低,落日长河,该是多美的风景啊,才会让沈关越对这个世界开始眷恋?
眷恋到愿意娶妻生子,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手中的信纸不知不觉已经被捏得褶皱不堪,再揉搓下去满纸信字迹糊成一团,完全看不清楚。
善叔一根一根掰开江怀砚手指头,将那封密信扯下来,免得他伤了自己。
“主上或许只是掩人耳目,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娶妻生子,圣上也就不会怀疑他。”
“现在云台的兵,你我比司徒幽更清楚,司徒幽有什麽权利怀疑?”
即便是怀疑了,又能如何?
声讨云台吗?
就凭现在的司徒家?
时间不过匆匆一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却已经调换了。
“他确实该娶妻生子了。”
江怀砚只觉得嘴角发硬,没有办法牵扯出表情,想笑也笑不起来。
“善叔,我不是如此贪心之人,我既然放弃了他,又怎会不允许他娶妻生子。”
为何娶妻生子这麽简单四个字,在自己口中反反复复说出来了无数次,却依旧要用尽力气,才能让自己的语气不变化。
他是太贪心了。
他怎麽敢奢望的,这一世他都这麽对沈关越了,他怎麽敢奢望沈关越,还如前世一般。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我们的计划如何了?”
强制自己把神思从沈关越身上转移到皇宫里。如今司徒幽身上那片刺青已经深深的植入骨肉,和他自己的胎记融为一体,便是整个宫里最好的太医也不可能分辨出刺青的痕迹。
下一步计划,便是让沈太後知道何为偷龙转凤。
入宫的这几个月,江怀砚很少能见到沈太後,但很快就要到来的除夕宫宴,沈太後却不得不出席。
他已经想好了,无非就是话本上惯用的伎俩,让司徒幽和司徒京同时在宴会上露出胎记,再找人……
老套无聊的计划,但有成效就行。
宫宴那天计划进行的远比江怀砚预想的要顺利很多,两个人的胎记几乎是一前一後呈现在沈太後的面前,而在计划之前,江怀砚已经安排了很多宫人四处散布流言蜚语,有关于司徒幽的身份存疑。
再加上他入宫之前曾经与沈太後提醒过这件事,相信这麽多种子一起埋下去,总能激起沈太後的怀疑之情。
当然,江怀砚绝不会认为就这麽点事情,就可以动摇司徒幽的位置。
他要的只是沈太後的怀疑,只要沈太後怀疑了,将来司徒京和司徒幽互相伤害的时候,司徒幽的胜算便会少一分。
江怀砚将什麽都算到了,唯独看不清帘子後面沈太後的表情。
大臣们在除夕宫宴上议论纷纷,不过并不是议论这件事,议论的是有关于云台该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