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制住的刺客刚要?挣扎,便被?他反手一掌劈在颈後,软倒在地。
烛火不知何时已经被冰冷的夜风吹灭,温暖的烛光熄灭了,只剩下满地流淌的清冷月光,瞧着那横躺的黑衣人,洛子期用剑挑开他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十分陌生的脸。
林行川擦了擦剑,看向在夜风中微微摇晃的残破的窗,眸光微动。
长剑归鞘,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迈步至窗前,望着那些刺客逃窜的方向,窗外白日里热闹的长街,此刻早已寂寥无人。
“师叔,会不会是?白日那人?”
洛子期想着,那位郑先生怕是?早就发现了他们,或是?算准了他们会跟着汤桂昌去天丝阁,才早早在那边等着。
为什麽等待他们?只能说明这位郑先生跟幕後主使?必然脱不了干系。
洛子期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一举一动好似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指不定此时此刻这座客栈周围,早已不似表面这般平静,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
林行川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着一地狼藉,将杯倾剑重新别在腰间,颤抖的指尖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中,喉结上?下一动,努力压下喉间翻涌上?来的咳意。
沉默许久,他忽然开口:“我?突然想到,那位郑先生分明知道我?们在旁边,却还极力邀请汤镖头去那个琴剑宴,怕是?故意说与我?们听的。而岑楼主邀请天下名门?与豪侠,连白一名都有一份,偏偏唯独没?邀请的,只有如?今你做主的青云剑派,和李青苏做主的药王谷,你说,他们打的什麽算盘?”
洛子期俯身捡起地上?的烛台,扶好桌案,顺势随意踹了脚昏死过去的黑衣人,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麽。
听见这声问话,他眉头微皱,思忖片刻,才淡淡回?声道:“我?猜岑楼主未曾邀请青云剑派和药王谷,是?不敢。他明知在青云剑派那件事里,我?与他已经有杀父之仇,此等血海深仇,我?没?直接斩了他已是?仁慈,他怎敢邀请我?们?倒是?那位郑先生胆子大……我?猜他会在琴剑宴上?有所动作,不过,岑楼主会知道他这位好盟友要?做什麽麽?”
“我?猜不出。”林行川瞥了他一眼,拖过一张椅子坐下,盯着他脚边的刺客,沉吟片刻,像是?想起什麽,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巧精致的令牌,打量几?眼才道,“你说,他们知不知道,白一名那份邀请函,已经到了我?们手里?”
洛子期瞧见他的动作,俯下身来,也仔细打量几?眼这枚令牌──这是?上?次与贺梨白相见後,贺梨白托人送来给他们的。
“不管他知不知道,他的目的都达到了,这场鸿门?宴,我?们必定会去。”他有些感叹,“无论是?为了追查真相,还是?杀岑河报仇,他都清楚,我?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林行川没?应声,指尖把玩着那枚令牌,随後抛给洛子期。
他伸手接住,稳稳握在掌心,目光却是?落在林行川身上?的。
“其?实我?有点好奇,岑楼主怎麽会认得白一名?世家公子哥隐姓埋名入江湖,取这样一个名字,想来行事也不会那麽高调,岑楼主眼高,怎会在意他?”
洛子期随意踱了两步,然後站到林行川的椅子後面,腹部靠着椅背,宽大的手掌轻轻抚过他有些凌乱的头发,等着他回?答。
桌案上?被?重新摆放好的烛台旁,有一面被?放倒的铜镜。
洛子期馀光瞥见那面铜镜,正想去将其?重新立起,却听林行川忽然开口。
他语气中含笑,说道:“毕竟岑楼主小肚鸡肠之声名远扬……我?当年和岑河结梁子的时候,白一名已经时常跟在我?身边,跟在我?身边的人,岑河也不会放过,因此那段时日,白一名没?少被?他时不时的找麻烦。不过那都是?些小打小闹,白一名只当笑话看,不计较,两人倒没?真结仇。”
洛子期顺着他头发的手指微顿,眸光闪烁,沉默几?息後,才重新开口:“那岑楼主又为什麽这麽恨师叔呢?”
恨到要?联合他人把承风楼都赶尽杀绝,恨到要?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结下如?此血海深仇。
这里头的梁子,至少,绝不止当年让岑河丢了脸面那麽简单。
林行川便没?说话,感受着身後少年的动作,脑袋往後一靠,擡眸向上?看,恰好与低头看他的洛子期视线相对。
指尖的发丝打着卷,昭示着少年正在思考。
林行川总觉得洛子期对他的往事格外好奇,从?前不敢说,如?今二人亲近了,胆大了,倒是?敢一直刨根究底。
他盯着那双清亮的眼眸,看了又看,直到洛子期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湿润柔软的触感令他回?过神来,这才伸手推开少年的脸。
“那可说来话长了。”他道,“都是?些年少不懂事时惹的祸,怕你笑话,所以我?不打算说。”
洛子期闻言不禁失笑,眉梢一挑,捧着林行川的脸颊往里推了推,还故意嘟了嘟嘴,结果被?他一巴掌拍开,自己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忽然想到,总听人说,少年心气始终是?不可再生之物。
他眼看着林行川好像恢复了些许少年人的模样,却忘了,那些难以忘怀的事情总是?会横在人心头的。
即便如?今的林行川依旧张狂,手中剑看似握得极稳,不似当初那剑心破碎的模样,可他依旧是?失去了一切,满身病骨,强撑着一口气活下去的林行川。
就像人人都道他天生乐天派,他也永远忘不了洛秋风的死,忘不了那些血海深仇,林行川也是?如?此。
他沉默片刻,随即再次朝着林行川绽开一个笑。
“我?当师叔要?将这些‘说来话长’的风流逸事长话短说,原来是?不如?不讲。”洛子期的手伸过去,把林行川拉起来,牵着人往外走,嘴上?仍道,“不说就不说,我?也没?有很?想听。”
林行川只是?轻轻捏了捏握着他的手,垂下眼眸,沉默着跟他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