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他褪去沾着尘土的衣物,指尖触到她脊椎时,江安像受惊的幼鹿般瑟缩了一下。
水温刚好漫过腰线,他却觉得四肢百骸都浸在冰里,只能僵硬地任由他用真丝浴球擦过手臂,泡沫簌簌落在瓷砖上。
换衣间悬挂着数排洁白裙装,他选了条领口缀着珍珠的丝绸长裙。
衣料凉滑地贴在皮肤上,裙摆垂落时像流动的月光。
他蹲下身替忚系好脚踝处的缎带,镜中映出他浓密的睫毛,以及他苍白如纸的脸。
窗外的暮色浓得化不开,水晶灯的光芒在裙裾上碎成千万片星子,蓝桉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忽然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像要撞碎这过分精致的牢笼。
“为什麽救我?”蓝桉问道
“我见你长得好看,想养着解闷。”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後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去吃饭。
他们坐在长餐桌的两端,面前是丰盛的晚餐。
烛光摇曳,气氛暧昧不明。
蓝桉擡眼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寂静中男人打破沉默:“你怀孕过,我才救你的。”
“又不是你的种。”
“怀孕二次,一次液体是我的,但那个孩子用到福利院的时候我看到过一次,一眼认出来了,并做了亲子鉴定,而且你是她的妈妈,孩子需要母爱和父爱。”
“但是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患有癌症。”
男人沉默了没有说话,语气带着一丝冰冷:“没事,我会告诉世界,你有癌症死了,至于你陪我几天就好了。”
“好吧!”
裴司年捏着那份薄薄的死亡证明时,指尖的骨节泛白。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蓝桉从前在他书房外徘徊的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嗤笑一声将纸扔在桌上,杯中的威士忌晃出凛冽的弧光——蓝桉怎麽会死?那个永远跟在他身後,无论他怎麽冷言冷语都不肯走的蓝桉,怎麽敢死?
直到助理第三次欲言又止地提起城南墓园,裴司年才在某个深夜驱车前往。
雨丝冰冷地打在车窗上,模糊了沿途的霓虹。他凭着记忆找到那片新开发的墓区,在一排排冰冷的石碑中,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蓝桉之墓。
照片上的男孩眉眼弯弯,还是他记忆里十八岁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裴司年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石碑的瞬间猛地缩回,像被烫到一般。
雨水混着什麽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他想起她最後一次哭着给他打电话,说他病了,很想他。
他当时正陪着新欢挑选钻戒,不耐烦地挂了电话,随手拉黑了那个号码。
他以为他又在耍什麽欲擒故纵的把戏,以为只要他回头,他永远都在那里。
墓碑前放着一束枯萎的白菊,花瓣被雨水泡得发胀。
裴司年缓缓蹲下身,手指抚过照片里男孩的笑脸,喉间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原来那些他不屑一顾的等待,那些被他嗤之以鼻的深情,真的会随着一个人的死亡,彻底化为乌有。
雨越下越大,将他的衬衫淋得透湿。
裴司年蜷缩在墓碑旁,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失声痛哭。
他赢了全世界的财富和地位,却在这一刻,输掉了那个唯一肯用生命爱他的人。
迟来的悔恨如同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可墓里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对他说一句“我等你”了。
“我好後悔啊!桉桉,对不起,我根本不懂得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