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冉冉埋首在小狸花蓬茸的脑袋顶上?陶醉猛吸,回应隔着一层毛皮瓮声瓮气地传过来?,
“不缺啊,我只是不喜欢输罢了。”
小狸花在面对旁人?时惯爱哈气,当下被祈冉冉抱进怀中却能瞬息乖顺到‘判若两猫’。喻长风瞧它讨巧地露出肚皮撒娇卖俏,而公?主殿下也不负衆望地将它从头到脚神叨叨亲过一遍,末了脖颈一扬,黑漆漆的眼睛里?含着璀璨笑意,亮晶晶地望向他,额前一缕碎发掉落下来?,被她?鼓着嘴巴向上?吹了数次都没能回归原位。
挺招人?的。
不管是人?还是猫。
喻长风从自己的脑袋里?清晰读到了这两句话?,他安安静静地垂眸看她?,片刻之後伏脊躬身?,用眼神抵着祁冉冉往後退,一手撑上?她?身?侧椅圈,另一手伸出去,将那缕碎发轻轻别回了她?耳後。
舫船的舱门上?不知被谁挂了一串流光溢彩的琉璃瓶子,此刻随着水波荡漾,突然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祁冉冉被他粗糙的指腹蹭得眉眼弯弯,她?其实也不爱与人?过密接触,倒没有什麽闻者伤心的隐晦诱因,她?就是单纯的不喜欢。
但?喻长风此刻离她?这样?近,她?心里?却没有半分不适之感,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愈发向後仰了仰,素白的一张小脸完全显露出来?,长睫颤动几下,在咫尺的距离里?声音低低地问他,
“占用你房间打牌,不高?兴了?”
喻长风对此不置可否,也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房间?你昨夜没在这里?睡?”
好?吧,她?睡了。
且因为有了戚家那几夜的同床共枕,公?主殿下今次连迷香都懒得点,亥时一过就抱着枕头来?敲他房门,美?名?其曰听见小狸花在喊她?,瞧着猫儿已然鼾声阵阵後又面不改色地转了口,说外头的风浪声太大,她?听着害怕,不敢自己睡。
天师大人?想?到这里?,薄红的唇微向上?挑,指尖绕着她?的发,难得揣着点玩笑的口吻反问她?,
“打牌的时候就不怕风浪声了?”
祁冉冉又笑,水润润的唇十分腼腆地抿了抿,颊边的小酒窝凹陷下去,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要不你同我玩几局?我先让你两把,输你些银钱权当补偿。”
喻长风顿了一瞬,居然还真?解了自己的钱袋子搁在桌上?,落座同她?玩了起来?。
诚然天师大人?在坐上?牌桌之前是没打算允她?让他的,他甚至想?不动声色地借机输给祁冉冉几局,毕竟那支金簪子分量不轻,他有些担心她?手头紧。
可惜两局过後,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公?主殿下一言九鼎,说让他两把就让他两把,两把过後,哪怕天师大人?开始全神倾注,他也再没有赢过。
不过半个时辰,缬草紫的钱袋子便已空空如也,喻长风端着一副无可言状的神情?凝眸谛视她?,少顷,破天荒地坦直开口,
“下船之後兑几张银票给你。”
他觉得她?是真?缺钱了。
祁冉冉笑得弯腰捧腹,眼角都要沁出泪花来?,她?没应‘好?’也没应‘不好?’,自顾自又乐了一小会儿,而後才直起身?来?,同喻长风说她?饿了。
天师大人?遂敛袍起身?,将猫留给她?,拿着前两把赢来?的银子去舫船厨房里?给公?主殿下买晚膳。
柚木的推拉舱门开了又合,不消片刻,房门再次开啓,祁冉冉原本还在诧异天师大人?归来?得如此之快,她?循声擡头,不想?却意外看见了元秋白惶惶的脸。
“堂妹!”
元秋白急匆匆推门进来?,都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抓住祁冉冉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你快,你快出来?,随我一道去外面找个人?。”
“找人??”祁冉冉不明所以,“咱们这里?谁丢了?”
“谁都没丢。”元秋白摇头,急赤白脸地同她?耳语,“是我方才,我方才好?像看见若青了!”
***
湖海不若陆上?有万家灯火,不过酉时一刻,天边飘来?一朵乌压压的云,日色骤消,舫船各处随即燃起灯烛。
一做帮厨打扮的瘦弱男子快步行入一间狭小舱室,这男子行止甚是谨慎,自外开门前环顾四下,自内阖门後也并未立即燃烛,而是趴在门板上?稍听了会儿外头动静,直至确认周遭无人?後才缓缓呼出一口长气,伸手一掀头顶布巾,露出一头如云青丝来?。
摸索着燃起蜡烛,他又从墙角矮柜里?寻出一面灰蒙蒙的铜镜,用杯盏抵着立在桌上?,身?子前倾过去,双手并用,认认真?真?摆弄起了自己的面皮。
不多时,两块如粘土般灰白的东西被他自前额鼻梁一一取下,烛火再一晃荡,映照出铜镜中一张花容月貌的小脸来?。
竟是位娇俏可人?的年轻女子。
仔细将灰白的粘土放入水中,女子旋即起身?,准备随意用些吃食。她?揉着自己发红的鼻梁轻缓喟叹,不想?下一刻,半声叹息卡在嗓子里?,女子登时大惊,骤然呛出两声震天巨欬。
祁冉冉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黑暗里?,神色冷冷的,也不知默默看了她?多久。
“俞若青。”
“谁让你跟上?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