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冉冉‘啧’了一声,主动寻了由头为他开脱,“恣肆刁蛮如我,如今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莫要多管闲事,你还能抗命不成?行了,快到後面去。”
说着又朝前一步挡住奉一,红唇嗤声上挑,正对上乔嬷嬷的视线,
“嬷嬷既是与程少卿一起前来,想必已经知道我因异象缘由,自身行为偶尔会不受控制,嬷嬷难道就一点不害怕吗?”
乔嬷嬷身为皇後近侍,又是年长的女侍,若真‘以下犯上’起来,限制与顾虑都远比禁军和宗正寺要小得多,是以今番打从一开始就巴不得祈冉冉如前几日那般当场‘发疯’同她动手,好让她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直接将人绑回去,闻言遂便挺直腰背,迎着那柄通体漆黑的马鞭高声道:
“奴婢为皇後娘娘竭力尽忠,为公主殿下搜肠刮肚!走到哪儿都是一身正气,着实没什麽可害怕的。”
後半句话讲得倒是真真虚僞,祈冉冉冷笑一声,无知无觉地转转手腕,半晌之後,还真像正中她下怀似的,扬手便将鞭子甩了过来。
乔嬷嬷心下一喜,赶忙往前凑凑,一伸手就状似不经意地攥住了马鞭鞭头。
她吞咽一口,已然严阵以待着冲突发生,甚至都做好了挨上一鞭子的准备。不料那原本瑟瑟生风的马鞭落进她手里,下一刻却似突然被人抽了筋骨似的,浑然失去了力道与狠劲。
乔嬷嬷顿时一愣,本能反手扯了一把。
祈冉冉随即抻臂,仿佛直至此刻才终于燃起了‘较量’的心思,眉头一蹙就要将马鞭往回拽。
乔嬷嬷忙不叠加大力道,重心後移,五个指头都用力至泛起死白。
她在心中默默期盼着祈冉冉快些翻脸,嘴上尤在火上浇油地喋喋不休,
“公主的异象之症如此诡谲,莫非是中邪了?还是速速登上辇舆,与奴婢回宫,由宫里的……哎哟!”
祈冉冉就在这刻冷不防猝然松了手,
“嬷嬷这麽喜欢我的马鞭子?好说,赏你就是了。”
乔嬷嬷则在毫无防备之下骤失平衡,身体重重向後一坐,‘咚’得一声,囫囵摔了个四肢朝天。
身後的恕己登时捧腹哈哈大笑起来,天师府的一衆随行弟子也一具忍俊低眉,便连平日里最守规矩的奉一都颔首勾唇,隐隐显出些愉悦之意。
一片飞扬尘埃里,乔嬷嬷面红耳赤地狼狈爬起,端着一双吊梢眼怒瞪祈冉冉,“韶阳公主你,你……”
祈冉冉似笑非笑地扯扯唇角,“我?我没事啊。倒是嬷嬷你,突然无缘无故地冲上来抢我的马鞭子,你没事吧?”
“我……”乔嬷嬷愈发被她气得老脸煞白,“我……”
祈冉冉这次是真笑了,“嗐,不过是关心嬷嬷一句,瞧嬷嬷感动的,话都不会说了呢。”
……
她们这厢尤在口角生风地取闹不休,一旁的程少卿眼睛一转,却是从袖中取出个火折子,默默挪移到距离祈冉冉最近的一架辇舆之後。
程少卿本人旗帜鲜明,今日之所以前来,一是因为寺卿郑大人不好接连两次出头露面;二则是因为,他是真真觉得喻长风这人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他。
他不在乎祈冉冉此番是否能够顺从回宫,他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借此机会,给恃才傲物又眼高于顶的天师大人吃点教训。
此时此刻,衆人的注意力显然都在祈冉冉与乔嬷嬷身上,程少卿拨着自己的小算盘,一面作计着‘公主若在天师府的地盘上伤筋动骨,他喻长风必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面吹燃火折子,偷偷烧起了牵制辇舆华盖的绳索。
……
日头愈向当空移了移,祈冉冉吵累了,掩着唇瓣轻咳几下,转头就去喊恕己,
“恕己,你带茶水了吗?我有点……”
“公主!”
恕己惊恐到色变的面容就在此刻伴着头顶一片黑压压的阴翳汹涌侵入她的瞳孔,与此同时,周遭一阵骇然声起,祈冉冉登时一愣,即便没有回头,视线范围内也旋即清晰看到了身後骤然朝她砸下来的华盖暗影。
距离太近,她躲不掉了。
祈冉冉当机立断攘臂抱头,本能闭紧双眼。
下一瞬,耳边厉风急鸣,只听‘咕隆’一声,沉重华盖轰然落地,锦绸支离坼裂,桁条横肆飞溅,圆滚滚的顶部宝珠孤零零地滚出去老远,可想而知是承受了多大力道的剧烈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