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祁冉冉就蹲坐在里面,除非以蛮力破柜,不然外头?人势必无法轻易拉她出来。
偏生公主殿下那厢还极善相机行事,窥见元秋白面上?隐显为难之色,便颇为上?道?地?主动同?他打起了商量,
“施针的目的是什麽?为了放出污浊血液吗?若是如此,堂兄倒不如直接在我腕子上?划上?一刀?刀口开得大些,一次多放些,保不齐还能事半功倍。你若不方便动手也无妨,告诉我在哪里下刀,我自己来。”
细微至极的匕首出鞘声旋即响起,元秋白听进耳中先是一愣,待到?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想直接给她跪下了,
“我的姑奶奶啊!你不会是想自己放血吧?昨日还没晕够呢?快收了刀出来……”
“祁冉冉。”
喻长风就是在这时出声的。
天师大人挥袖拨开元秋白,单手按上?衣柜边侧,明明瞧着什麽都?没做,咯吱咯吱的木材碎裂声却颇具威慑力的应时炸响。
“我数三?声,你自己出来。”
他嗓音森森,语速也放得极慢,此刻乍一张口,隐含怒意的深重恫吓如潮涌至,瞬息便将满室嘈杂都?压了下去,
“你知道?的,三?声之内,我可?以生擒一头?乱窜的野猪。”
元秋白:“……”
啧,其实有时候也不怪她小堂妹被外头?的野男人迷惑。
喻长风这厮说话是真难听。
***
然难听归难听,公主殿下好歹愿意妥协了。
一只手很快自内探出来,公主殿下那张花容月貌的小脸皱巴成?一团,“扶,扶我一把,脚麻了。”
元秋白没动,下意识就去看昨夜独自照顾了公主殿下整整一宿的天师大人。
但?出乎意料的,天师大人也没动,甚至在察觉到?他望过来的视线之後,面上?还难得露出些清晰直白的不耐,皱起的眉头?明晃晃地?显出来五个催促大字——
过,去,扶,她,啊。
“……”
元秋白的心头?顿时冒出些难以置信的愕异与诧然,他目光炯炯地?看了喻长风一眼,一时只觉这厮简直是装得过分。
怎麽着?
昨夜对方意识混沌时,他就能衣不解带地?默默伺候一整宿,今日人家清醒了,他反倒开始上?赶着‘避嫌’了?
面上?倒是快步上?前,稳妥地?将他小堂妹自衣柜之中搀扶了出来。
扎针的过程自然又是一番拉扯,公主殿下之于施针的抵抗手段与寻常人有所不同?,她也不哭闹,只是一味地?将手别到?背後藏起来,同?时再一本正经地?提出些状似合理实则荒唐的替代手段,天方夜谭一大通,归总就是不配合。偏生元秋白于公于私都?不便对她用强,半个时辰较量下来,反倒将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
最?後还是天师大人迫不得已再次出手,冷着一张脸将公主殿下拘进怀中,又强行撸了右侧袖子,这才给了元堂兄施为的便利。
半刻之後施针完毕,元秋白长呼出一口气,多一息都?待不下去了,医箱一阖便忙不叠夺门?而出,将偌大内室全般留给这对翻着花儿来折腾他的造孽夫妻。
他这厢自外一关房门?,内室之中顿时落针可?闻,半晌,喻长风才捏捏眉心,向前走出一步,无声冲祁冉冉伸出了右手。
祁冉冉揣着两?汪泪花睨了他一眼,“做什麽?”
喻长风:“匕首给我。”
祁冉冉:“做梦去吧。”
喻长风的手没收回?来,“你这柄匕首的刀头?是歪的,用起来极易划伤自己,我会尽快寻个旁的保身器物给你,你先将匕首交给我。”
他垂下眼,眸色深晦得辨不出情绪,却是难得痛快地?说了句真心话,
“祈冉冉,我不保证下次再看到?你以刀自。残时,是否会做出些难以预料的失控之事。”
“所以,为了你我都?好,祈冉冉,匕首给我。”
……
祁冉冉瞬间有些怔愣,她似是被天师大人的这番话给惊着了,擡起脑袋呆呆瞧他,大眼睛眨巴眨,许久之後才期期艾艾地?问出来一句,
“那,那你说的旁的保身器物……”
“嗯。”喻长风沉声颔首,“会尽快给你。”他顿了顿,“你知道?的,我不骗人。”
祁冉冉踌躇了下,到?底还是将左手伸了过去,“那一言为定,我可?等着了。”
她将袖子往上?扯了扯,露出半截被束带勒得发?红的莹白小臂,“你自己取吧,我适才在衣柜时也不知撞到?了哪里,刀鞘取不下来了。”
说着又艰难挪了挪右侧身躯,试图倚着榻边的小桌站起身来,“我这般坐着是不是太低了?你不容易取吧?”
她讲这话时还蔫头?耷脑地?瘫靠在榻上?,喻长风则站在榻边,当下一矮一高,确实不大方便天师大人动作。
“要不然你扶我起……”
喻长风却没让她起来,几乎压着她的话音矮下了身。
一道?光恰在此刻自窗外流泻而入,徐徐将喻长风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帝王面前都?无需行跪拜礼的天师大人低眸垂首,一手将天青色的云鹤袍拨到?一边,一手稳稳拖住她没什麽力气的虚软左臂,而後,就这麽无比自然的,毫无迟疑的,单膝跪在了踏步上?,跪在了祁冉冉面前。
“不用,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