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需得离开片刻,烦请各位移步,先行去?花厅用盏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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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遂步行至花厅,戚常枫也被嬷嬷抱着跟了过来,他换了身绛红绣团圆纹的套头圆领短衫,搭配同色的绸质小袴,脖颈间的金项圈明光烁亮,一眼看上去?活像个年节壁画上的送喜娃娃。
进?入花厅後他就闹着要从嬷嬷身上下来,而後又‘哒哒哒’地跑到?元秋白身边,一手搭扶上元堂兄膝头,另一手高高举起?,手心里握着颗滚圆的大荔枝,是个要元秋白替他剥开的架势。
元堂兄医者仁心,面对小孩时也格外有耐性,见状伸手接过,将荔枝外壳剥至只馀残底後又递回去?,一面取来帕子擦手,一面随口叮嘱他道:
“荔枝性热,吃多了容易上火,你……”
戚常枫没等他说完,转头将剥好?的荔枝递给了祈冉冉。
元秋白:“……”
祈冉冉应时便?笑了,捧场地低下头,将荔枝纳入口中,继而又含含糊糊地问他,“常枫,你爹爹呢?”
以戚家对戚常枫的重视程度,独子一朝失散归家,当爹爹的没理由不出来见他。
戚常枫趴在她膝上摇头晃脑,又踮脚竖起?一根肉嘟嘟的手指,想要去?戳祈冉冉的酒窝,“爹爹半月前受了刀伤,每日都要歇在榻上饮汤药,娘亲不让他起?来。”
正说着,门外一阵骚动声,半晌过後,一熊腰虎背的魁梧男子被戚夫人搀扶着踱步进?来。男子身形板实?健硕,面色却略显苍白,裸露在外的颈项间隐约可见露出一角的白色细布,想来必是那位‘受了刀伤每日歇上榻间’的镖局当家人,戚常枫的爹爹,戚翼荣。
果然,男子见了他们,先是同样拱手行了一礼,自报了姓名身份,接着却并未继续寒暄,而是沉了嗓音,面色凝肃道:“听我?夫人说,各位想由荆州城改道去?云沧州做生意?”
他挥手示意嬷嬷将戚常枫抱出去?,又吩咐婢女送上新的茶水点心,“恕我?直言,云沧州并非什麽?太平之地,各位若无通天的本事,还?是莫去?为妙。”
喻长风对此沉默不置可否,一旁的祈冉冉倒是兀突接过话头,长袖一敛,指着戚翼荣的脖颈风马牛不相及道:
“戚东家这伤口是被汞蚀过吧?我?瞧着颈边那一小块皮肤表面斑驳泛红,是斑丘疹留下的痕迹?”
“……姑娘是医者?”戚翼荣闻言一愣,元秋白也是一脸震惊地望过来,口中话语调谑,却是变相肯定了祈冉冉的猜测,“堂妹这是背着我?偷师去?了吧?”
祈冉冉弯弯眼睛,端得?一脸不以为然,“嗐,我?这不是曾经也……”
两道凉飕飕的视线就在此刻不轻不重地凌压下来,祈冉冉顿时噤声,旋即身子一扭,冲喻长风心虚笑笑,“哎呦,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瞧你,又生气。”
一室氛围因?她这一句小女儿?似的娇嗔莫名变得?松快不少?,外间的丫头也适时推门而入送上茶点,戚翼荣缓慢起?身,亲手为在场衆人添了茶水,而後重新落座,终是愿意切入正题。
“原本还?在挂虑各位赴云沧州後恐难自保,但见两位公子气度不凡,姑娘又生了颗聪慧机巧的七窍玲珑心,我?便?也不必遮盖,实?话实?说了。”
“不瞒各位,我?身上这伤正是半月前走?镖至元沧州时受的,那一趟运送的货物是个四尺见方的柳木箱子,委托人并未说明箱中所放物件,只安嘱我?们全程勿要打开。”
“只是或许为天意,走?镖的队伍在入元沧州时适逢大雨,装载柳木箱的镖车车轮被雨水冲坏了一只,行进?间车身震荡,柳木箱掉下来,竟从中摔出了个豆蔻年岁的女童,眉目清晰干净,却早已没了气息,明显是具死了多日的尸首。”
……女童尸首?
祈冉冉登时震惊瞠目,“怎会有人千里迢迢往元沧州运送一具女童尸首?可知晓这女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戚翼荣摇了摇头,“箱子掉下来时,街道上很多人都瞧见了,我?们只觉心神不宁,结果投宿当晚就遭遇了灭口暗杀,且那些兵器上还?提前涂了汞,显然没打算留活口。万幸此趟运镖队伍里的每一位镖师在走?镖时都以斗笠遮面,我?戚氏镖局在荆州城内又有些头脸,这才使得?那夥人在我?们成功逃回荆州城後被迫放弃追杀。”
“捡回一条命後,我?便?派人据此细查元沧州种种,也是那时方知,原来不论商队亦或镖队,但凡人数稍多一些又无当地人自内接应,倘若在过云仓州城门时,未能出示一方特?殊印章,入城的首日便?会被盯上。”
戚夫人适时拿出来几封信笺,递给距离她最近的元秋白,元秋白拧着眉头快速看完,转手又将信笺递给喻长风。
祁冉冉凑过来,虚虚倚着天师大人的小臂与他一起?看信,片刻之後同样皱眉,深深沉了面色。
偌大花厅一时寂静无声,好?半晌後,戚夫人才开口继续道:
“现如今,我?们已经得?到?了那特?殊印章,可直接赠予各位此行使用,权当答谢姑娘对我?儿?的救命之恩。只是经手之人眼下尚未归来,诸位若不嫌弃,大可先在府中住上三四日,届时拿到?印章,我?们再送诸位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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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