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母亲还没干出挟恩图报的事,所以,只要他们一家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去到林安,应该也不会出事,那她自然不用嫁人了。
唐云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说服了父母,只愿意跟随他们下乡,不愿意结婚成家。
夫妇二人被她磨得没办法,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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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程这一日,乌云罩顶多日的京市破天荒艳阳高照。
火车嗡鸣阵阵,一路北上,辗转多次,最终终于到达了林安县。
坐着挤挤挨挨,充斥着各种怪味的汽车来到林安县,一家三口早已疲惫不堪。
好在,才下车没多久,便见到一位四十左右,面容刚毅的男人上前,“你们是不是唐骥同志和冯嬅同志?”
“是,我们是。”冯嬅见来人,知晓应当是陈叔派来的人。
“两位同志,我是青山大队的大队长,算着日子你们今天应该到了,过来迎一迎。”
“多谢多谢。”唐骥立即上前握手感谢。
大队长一脸严肃回握,“这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咱还是赶紧赶路吧。”
说着,大队长将唐云舒手边的行礼拿上,走到一旁的牛车边。
几人上了牛车,途中陆陆续续带了几个进城的村民。
村民们见到陌生脸孔,忍不住问大队长他们的身份,而他只严肃道:“上面安排下来的人。”
其馀人见此,也听闻最近他们大队会来几个臭老九,顿时不再言语,只时不时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离他们坐的位置越来越远。
唐云舒虽然在梦里经历过比这更糟的事,可毕竟是在梦里,如雾里看花般,如梦似幻,而眼下是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些如针刺一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什麽叫如坐针毡,唐云舒此刻体会到了。
就这样煎熬着,天色渐晚时,他们终于抵达青山大队。
时值四月,村民们正在地里忙活得热火朝天,趁着太阳落山,气温下降,将该种的苞米丶大豆种下去。
大队长将牛安置好後,便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到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为简陋的棚子,不知是否是曾经的牛棚,反正唐云舒闻到了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
周遭是乱七八糟的杂草以及一些干活用的农具。
怕母亲不适应,她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以示安抚。
唐骥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是久久不能回神,预想过这里的日子不会好,不曾想会如此糟糕。
“你们将就住着,等有好的地方了,我在给你们争取。”大队长交代完便走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若是有住的地方,大队上的村民都不够分,又怎麽会分给他们这些成分不好的人。
三人收拾妥当,便不堪重负般沉沉睡去。
甚至来不及感叹环境的破旧,也来不仅适应新的地方,一向认床的唐云舒此刻倒在一张破木板上睡得极沉。
第二日一早,便听到上工的催促声,大队长昨天便交代过,今天一早便要跟着生産队的人一起上工。
唐云舒醒来时,父母已然收拾妥当准备上工,见到女儿醒了,笑着道:“你身子弱,多休息几天,爸爸妈妈去上工就好了。”
唐云舒感念父母这份爱护,但她知道,他们三个人挣得公分或许还不过一个人吃,今天还要去大队借粮,等算公分的时候用公分去抵。
她只在梦中干过农活,真正上手的肯定不会那麽简单,现在时间,他们浪费不起。
“没关系,我们还是先去适应适应,听说农活不好干,我这麽一大个人,总不能让爸爸妈妈来养我吧。”
见阻止不了女儿,三人便收拾好,前往大队晒谷场。
大队长见人都到齐,如往常一般说完该说的话,便组织大家干活。
唐家一家三口被分配的活儿,自然是公分又少又没人愿意干的脏活累活。
毕竟是下乡改造,即便陈家老爷子想要关照,也不能那麽明显,该吃的苦一点也不可能少。
真正见到粪坑的那一刻,唐云舒有一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鼻尖传来的恶臭,以及那看不清模样的粪桶,都是唐云舒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
见她迟迟不动,捂着嘴满脸苍白的矫情样,一旁被分来干活的妇女忍不住出声讽刺,“还真是城里来的大小姐,吃粮食的时候怎麽不是这副表情,这东西用来种庄稼,那菜啊豆橛子啊长得可肥了。”
闻言,唐云舒震惊得瞪大双眼,实在想象不出那些青翠欲滴的菜是这些东西浇出来的。
那妇女见她被自己说得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洋洋得意地继续说教,但该教唐云舒的技巧也一点没落。
来来回回挑几趟粪水下来,唐云舒只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痛,身上脸上因为不熟练,沾了不少脏东西。
她知道乡下苦,有不少心理准备,可这一刻,她还是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