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从未出过错,
几日前还是三脚的龙纹怎麽就变成了四脚的蟒纹?
一个骇人听闻的想法涌上了他的心头,有人将贡品掉包了!
晋国这两年与大梁多起冲突,此次朝圣便是为了两国安定边境互市而来,事关两国,林渡不敢懈怠,护送的一路上他都盯得很死,也未曾有过骚动,可好好的玉璧怎麽就会被掉包?
辗转反侧了一夜的人最终咬着牙,架上马车,找上了节度使。
林渡讲得太过离奇,叶听白一时也不敢轻信,不过只是一眼,没准儿就是他眼花,看错了也说不定,再说了,林渡是按照记忆画的画像,也不是照着实物,可信度实在不高,
但面前人说的真诚,望着他六神无主的模样,本就不多了疑惑慢慢动摇,毕竟,在他的记忆中林栖的记忆力同样惊人,
他曾见过林栖闭着眼睛画出了仅见过一面的嘉安公主的画像,画上之人栩栩如生,仿佛是真人走进了画卷,在偌大的京都中有市无价,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林渡的眼睛透着清澈见底的光亮和信任,这也让叶听白的手心升起了热汗,
这事儿若是真的,便绝对非同小可!
他的眼底也慢慢浮现上不安和忧虑,进贡队伍已经离开了凉州,他们的手中都已没了管制权,而且以他的权利,根本无权查看朝圣贡品,
这可如何是好!
将希望寄托在了叶听白身上的林渡也看出了他的无措和窘迫,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张了张嘴,最後只蹦出了大人两个字,
突然,叶听白眼中闪烁出了希冀的光,他的脑海中想起一个人,一个能够解决和制止这将翻天覆地的悲剧发生的最佳人选。
皇宫,
御花园内,赵齐指挥着太监宫女有条不紊地搬弄着进贡而来的夜香花,
“都小心着点儿!”
各国朝圣队伍陆陆续续都进了京,最先前来的西域使者倒是抢先带着一大批的夜香花进了宫,
这夜香花是西域名産,秋季夜间盛开,大片白色的花朵不仅奇特,惹人喜爱,更能作为药用,
太医署的张太医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当真有清心安神,润肺止咳的效果。
赵齐忙不叠地开始安顿它们,想着先在御花园分批种下,又分出了一部分到紫宸殿,等开始花落就剪了入药。
楚知默今年病得比往年都要厉害,平日咳嗽不说,时不时就会发热头晕,
但她就是不当回事,这可把赵齐急坏了。
“呦,这不是赵公公嘛,仇某见过监公。”
一道低沉却夹杂着让人心尖上发麻的尖锐的男声传来,赵齐眸中微变,掩住神色,平淡的转身,入目便是腰佩蹀躞带的紫袍,年仅六旬的老人满头花白,岣嵝着背脊,煞白的脸色却有一张红的透粉的嘴唇,远远看去活像个妖精。
来人正是神策军护军中尉仇常贵,
说起来,仇常贵的资历比赵齐深得多,赵齐原本是信安王府的人,进宫时间远没有仇常贵来的久,
但他进宫後没多久就跟在了宣明帝的身边,没多久就成了先皇楚临川的内侍监,一路可谓是‘披荆斩棘’,扶摇直上。
赵齐俯身,“中尉大人折煞老奴了,老奴见过中尉大人。”
仇常贵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监公过谦了,仇某比不得公公在陛下面前尽力,只能收好本分,带着神策军守住咱的正午门,说到底,伺候陛下还得指望咱们监公多出力。”
若论级别,仇常贵不低于赵齐,但他姿态压得低,这让赵齐不得不汗颜,两忙带上了笑意,摆手後退,“中尉大人说笑了,若论功劳,老奴还受着大人的庇护呢,您在这这麽说,老奴可得给大人磕一个不是?”
两个带着人皮面具的老皮条你一句我一句打着太极拳,各个都是慈眉善目的弥勒佛,场面一派和气。
直到小太监上前向赵齐汇报夜香花都安排好了,这才打断了两人的寒暄,
赵齐弯着眉眼,谦恭地说道,“皇上那儿边还等着老奴回去伺候呢,这就不耽误中尉大人了!”
仇常贵自然笑着恭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消失在了御花园,
摆着笑的脸皮在赵齐离开後立马拉了下来,眼底早已没了虚假的笑意和恭维,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嘲讽的鄙夷,望着那消失的背影,他狠狠地淬了一口,
老不死的东西,不过是皇帝面前的一只趴儿狗,怎麽敢在他面前耍他的内侍监威风,不过是仗着个好干爹,踩了狗屎运,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一直跟在仇常贵身後的小太监见他这幅眼中淬毒的模样,狗腿地上前拍马屁,
“大人,他不过是个内侍监,咱何必给他这个面子?”
仇常贵斜眼眯了着急出头的小太监一眼,不屑地轻哼出声,伸手轻柔地理了理两鬓,神态妖娆多姿,
“本尉的面子他可担不起!”
原本他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只不过前不久的宫乱让他受了不小的牵连,宫里想来捧高踩低,丞相说好听点是回家静养,说不好听地就是革职,说不准什麽时候才能回来,
三足鼎立成立两方争霸,现在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皇帝依靠的不再是丞相而是崔老了,
他就算不卖皇帝面上,也得卖崔老一个。
想到这儿,仇常贵眼底闪过莫名的光,
“不过都是秋後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