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默早在裴寂也转身後也垂下了眉眼,她和谢既明的想法不谋而合,裴寂也就这麽轻易离开了?
为什麽?
他不也是为了奚无影而来吗?
但随即,楚知默蹙起了眉心,
裴寂也为什麽要为了奚无影而来?
如果说是为了鬼面罗刹,他本来是裴寂也的手下,一个身上背着那麽多条人命的通缉犯会在乎多背几条吗?
好,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像裴寂也这样的人,会为了替自己的手下洗清这种所谓的冤屈而到鬼市里截杀吗?
谢既明见楚知默如此阴沉冰冷的神色,脸色不由难看了几份,
是他们守卫不利,不然也不会让裴寂也摘下了楚知默的面具,导致他们的目的和行踪曝露,毁了他们的精心布置。
他的心现在就像是灌了水,第一次体会到一件事,是因为自己的失策而导向了未知的结果,
从小到大,他谢既明天不怕地不怕,虽说到不了自命不凡的地步,但他从未有此刻的挫败感和愧疚感,
尤其是目光触及到小皇帝额角上的红痕,在她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刺得他的眼睛疼,不断地提醒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大意。
戴了一晚上的面具不知道什麽时候变得让他喘不上来气,重重地压在他的脸上,拽得他的脸生疼,有些干涩的唇抿了抿,好似有股气堵在他的胸口,坠得他不上不下,几次想要说些什麽,但最後只剩下了两个字,
“陛下···”
楚知默弯腰,将掉落在地的狐狸面具捡了起来,轻轻拍去了它面上的灰,她现在满腹疑惑,根本分不出心神去察觉到谢既明的不对劲,她深深望了眼裴寂也离开的方向,冷冷说道,
“走。”
直到朝圣大会正式开始前,楚知默和裴寂也都处在一种很微妙的平衡中,他们谁都没有停止对方的试探,但也没有人真的走出那一步,
这让楚知默幻视了裴寂也和丞相这两年的‘和谐相处’,只是,看似平淡无波的水面下,往往都是暗流涌动,
裴寂也突然的安静,将她心头始终不安,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她总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她调出了一部分影卫,守在当初为给影五造身份时买下的宅子附近,只可惜,奚无影一直都没有现身,
那晚的鬼市之旅就像是一场梦,梦中出现的人和事都随着时间被一点点冲淡,可它曾在她心中留下的那一笔浓墨重彩始终挥散不去。
这些日子,每当她闲下来望向窗外时,那晚鬼市上绮丽的鬼面具总是浮现在她的眼前,但随即,又变成了兵部尚书府那晚凉亭中的美酒,
当她後知後觉发现自己又想出神时,赶忙收心继续批枯燥的奏折,
可怎麽也看不进去,
为她研磨的赵齐见她盯着折子的眼神放空,轻柔地唤了她两声,这才将她又唤回了神,“陛下?可是累了。”
楚知默放下了折子,累吗?她每日都重复做着这些事情,从未感觉到累,所以最近的心神不宁是她累了吗?
赵齐见她神色不太好,提议道去御花园走走,楚知默深呼吸了口气,并没有拒绝,秋日寂寥,御花园也免不了萧条,
但冰冰凉凉的空气钻进鼻子後,从身到心都舒畅了不少。
大多的花都已落败,只剩下一片白色的花苞成为了御花园中不常见的色彩,
不知道为什麽,她突然想起了太後宫中那不甘于宫墙而伸出枝丫的梅花,那样鲜明的色彩若是在雪中点缀,想必,又是别一番的滋味。
这时,一阵冷风从高处吹来,将她的发丝吹起,她莫名擡起头,去追寻风吹来的方向,
宫墙之外,高悬的太阳生生不息地散发着耀眼的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可她没有收回视线,反而举起手,试图去抵挡太阳的光,但又怎麽挡得住?
耳边落叶被秋风带起,萧条单调的皇宫全都沐浴在阳光中,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去触摸那耀眼的光。
此刻,她总算明白了,她不是累了,她只是,想去追寻太阳,追寻不一样的太阳。
“陛下?”
身後传来的声音将她从一个人的世界中拉了出来,她闭上眼睛缓了缓,再次回到了这座四四方方的皇宫中。
神使鬼差地,她伸手轻抚上夜香花的骨朵,眼神变得悠远,
“大晋的使臣都到了?”
赵齐点了点头,
“回陛下的话,都到了,就等着後日的朝会,只是这次,大晋来的人是他们的三皇子。”
“三皇子?”
楚知默对大晋并不了解,只是在先太子太傅还在时,听过一些大晋的皇室秘闻,
这个三皇子是大晋皇後所出,母族势大,而晋皇式微,大有种外戚专权之势,而三皇子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
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了赵齐身边,小声说了什麽,赵齐眼色一变,走到她的身边,提醒道,
“陛下,昭妃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