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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老李准时来接上初禾,去岛外山上的明心医院看望奶奶。
自从奶奶住进来之後,她来过几次,但都不赶巧,她要麽昏迷,要麽睡着,怕打扰到她,初禾只在窗外静静地守着她。
护工人很和善,是港岛人,说话温声细气,告诉她奶奶一直在好转,还连连赞叹,“蒋先生特意去请了一位专家过来会诊,药也用得是最好,蒋太太你好福气,难得先生这麽上心。”
私人医院,拿钱办事,态度依照入住病人家属的权势程度而变化,初禾没否认蒋太太的称呼,狐假虎威。
车径直往後山方向开去,那里有一大片山水景观,宁静舒适。
护工已推着奶奶在半坡上等,见到初禾下车,很激动地冲她挥手,“蒋太太,我们在这边。”
奶奶反应有些迟缓,听不清,视线也模糊,等到初禾走到跟前了,才乐呵呵地笑起来,“是初初啊。”
“奶奶”两个字刚说出口,初禾就有点哽咽,“是我呀,初初,你现在感觉怎麽样?”
奶奶精神看着不错,伸出手,摸了摸初禾的脸颊,“瘦了。”
“是瘦了点,不过是工作需要,”初禾转向护工,“您去休息吧,我推着奶奶四处转转。”
初禾推着奶奶,往山坡上的柳树林走。初禾是江南溪城人,奶奶在西溪村里经营小客栈,供她长大学舞。
起初初禾学的是民族舞,所以身段很柔软,後来被教芭蕾的老师看中,挑走转学芭蕾,学费很贵,奶奶咬牙,一顿一顿,一点一点省出来。
客栈门口,就种着一棵高大的垂柳,风一吹,枝条随风飘。
“奶奶,这树像我们家门口的对伐?”初禾问:“出来这麽久,你有没有想家?”
“想啊,”奶奶的声音有点颤,右手擡上肩头,拍拍初禾正推着轮椅的手,“但更想你好好的。”
初禾见奶奶语气不对,绕到轮椅前方,蹲下身来,问怎麽了。
奶奶虽没过过富裕阔绰的日子,但能感受到这里的住宿费丶医疗费都是她们不可承受的天价。
刚转院来海城时,住的是公立医院的大通铺病房,一个房间里四五张床,每天乌泱泱乱糟糟,但账单也像纸片一般地摞在被单上。
初禾那几天请了假,日夜不停地看护她,她虽昏迷着,潜意识里还是十分着急,想赶快醒来对她说:“傻丫头挣钱不容易,别把钱往水里扔。”
等再醒来,就是在私人医院的独立病房,房间里干净整洁,芬芳清新,有沙发有茶几,有独立卫生间,有大屏幕的电视,床头柜上,是详细到小时的病情记录。
护工穿着浅粉色的制服,和风细雨地看护她,只要醒着,就会送来营养丰富的餐食水果;医生专程到病床前会诊,听介绍说,“这是蒋先生专程请来的专家”。
可奶奶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位蒋先生。
奶奶想要请护工帮忙向蒋先生表达谢意,护工笑着说,蒋先生哪里有时间过来?他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忙着在生意场上搅风弄水。
她知道初禾长得好,漂亮对于女孩来说是资本,但也容易在上面摔跟头;初禾本不是会折腰的性子,但如果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呢?
奶奶清醒时候,细想,便十分痛苦。想给初禾打电话,却又怕她担心,分心。
现在初禾在她跟前,她便能放心说:“初初,奶奶活着一辈子,也差不多活够了,你不要为了我去犯傻知不知道?奶奶对你,于心有愧。”
“奶奶,我没……”
还不等初禾辩解,奶奶又说:“初初,奶奶想回家了,那棵柳树,许久没有人给它浇水,还有院子水缸里的金鱼,花架上的金钱草,一定都渴死了呀。”
“初初,你向舞团请个假,带奶奶回家吧,帮我把院子整整好,在空地上像小时候一样,给奶奶单独表演,开个专场好不好?”
初禾已是满脸泪痕,连声答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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