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如母,她的女儿什么样的性子,杨淑华怎么会不知道?嘉树是个好孩子,可——
“乔乔,你真以为妈妈不知道吗?”
覃乔诧异抬眸。
就见母亲目色变得冷肃,她说:“桐桐说过,以前每次都是你迁就嘉树,他呢?想走就走!”
楚语桐不会私底下和杨淑华说这些,杨淑华所谓的“桐桐说过”,不过是有几次桐桐来家里,饭桌上拿她和陈嘉树开玩笑。
覃乔忽然意识到什么叫做“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指尖收紧成拳,不是说不生气,而是有必要要更客观地看待这事,她平心静气地说:“我知道你替我委屈,但我们得讲道理,陈嘉树提离婚和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没有因果关系。”
“问题不在这里!”杨淑华又打断她。
覃乔眼中的母亲一贯温柔,连大声说话都很少有,突然间发怒,把她吓了一跳。
“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没闭眼,我就不能让你重蹈覆辙再往火坑里跳。”
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杨淑华脸色微微一变,调整了下呼吸,泪盈盈的目光软下来,握住女儿的手,轻揉手背,语重心长地道:“至于两个孩子,我们又不是养不起,他们都姓覃不姓陈。”
覃乔哑然。
她理解杨淑华刚经历病情的打击和此刻的焦虑,所以她选择不再争论这个问题,待到她恢复理智再谈:
“现在暂时不讨论这个事好不好?你好好治疗,以后再说行不行?”
“乔乔……你在这里答应我不把孩子带过去,另外和陈嘉树断绝往来。”
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似乎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覃乔试图拔出被母亲握着的这只手,反而被她越握越紧,像是势必要她现在表态。
她不想让伤母亲的心,但也无法答应她这种无理要求,加重语气表明自己的态度:“昭野和晞晞也是陈嘉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们断绝关系。”
可杨淑华突然一把掀开被子,放下双腿,穿上鞋子就要走。
“妈妈”覃乔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道:“你要做什么!”
杨淑华:“你答应我,否则……我不治了。”
每个字都是不容商量。
母亲的蛮不讲理和平时判若两人,覃乔一方面难以招架,另一方面真的有些生气:
“你怎么能拿自己生命来要挟我?妈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是我当年受苦了,害你也跟你我受苦,可是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意外吗?怎么能全部怪在嘉树身上?”
杨淑华却是说出一句让她无比震惊的话语:
“陈嘉树和妈妈之间你选谁?”
幸而,台里来的电话如同救命稻草般救了她,覃乔深吸一口气,走到一旁接听。
结束通话,覃乔转过身,此刻她也想明白了,病人的情绪波动变化大,得安抚而不是顶撞。
“妈妈”她挤出一点笑意,柔声说道:“台里有个会必须参加,我先走了,晚上我过来陪你。”
只是她不知道,她走后没多久,杨淑华独自离开医院,拦了一辆车直奔乔树集团。
*
“叮——”
到达一楼,陈嘉树攥紧盲杖,梯门开启,他迈出轿厢。
昨日他特意交代前台那位阿姨再来的话就给他打电话。
只因他断定杨淑华还会来找他。
杨淑华当年的担心还是应验在他身上,现在她若见到他,大约会生出终于被证明正确的、那种如释重负的失望吧。
“嘉树。”
还是那道熟悉的饱含关心的声音。
杨淑华走上前,陈嘉树收住脚步,微微颔首:“阿姨,您怎么来了?”
“眼睛”
杨淑华望着陈嘉树明亮如初的眼睛,眼神微动,视线下移再次落在他的盲杖上,眼里顿生泪意。
“比四年前差了。”陈嘉树弯出一丝还算得体的笑:“您跟我上楼吧,有什么事,楼上说。”
助理帮推开办公室的门,陈嘉树请杨淑华先进,他再挥动盲杖跟在她身后缓行。
盲杖打在沙发脚上,陈嘉树探出手指摸到沙发扶手,随后落座。
杨淑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舔了舔嘴唇,抬高视线望向对面那面墙的书架。
每个格子里都斜靠着几本书,看样子应该只是摆设。在她的印象里,她这个前女婿一门心思放在做生意上,并不是热爱读书的人。
陈嘉树将盲杖靠在身后那堵墙上,扭身正视对面的杨淑华,而今他看不清这位曾经‘母亲’的样子,似乎发型变了,以前长发,现在留起一头短发,穿的还是素雅,上衣淡蓝色、白色长裤。
杨淑华优雅地交叠双腿,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陈嘉树也没有跟她拐弯抹角,微微倾身,诚然道:“我在追求乔乔,目的是为了复婚。”
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杨淑华迎上陈嘉树明澈真挚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