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让尘揉着鼻子“哦”了声。
“你不是困了吗?眯一会吧。”
“嗯嗯,对对,我困了……”何让尘机械点头,“那我睡了。”
顾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转身,像是逃离似‘爬’到床头,掀开被子钻进去,然后装睡。
何让尘不敢睁眼,只能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琢磨着应该是顾岩在脱大衣,又或者是掀开被子的动静。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忽而身侧的床垫往下陷了一点……
何让尘猝然睁眼:“?”
“空调滴水,”顾岩穿着警服,外套被丢在椅子上,正往何让尘的床上躺下,语气淡淡地说,“把我那张床的枕头弄湿了,没法睡。”
何让尘太阳穴突突跳动,却没吭声。
“两小时不到,随便眯一会就行。”
何让尘依旧沉默,只是视线偷偷移动观察了下。
顾岩没有贴在枕头上,而是左手抬起垫着后脑,两条大长腿也没放在床上,只是搭在地面。这姿势应该很不舒服。毕竟他身形摆在这里,一米二的单人床,睡下两个男人必须要紧紧贴着才能勉强挤一挤。
几秒后,何让尘才低声道:“要不我去那张床?我不用枕头也行。”
“睡吧,”顾岩否定了他的建议,“别折腾了。”
何让尘小声“哦”了下。
他努力往墙板挪动了下,尽可能给顾岩留出比较大的位置,这样就能稍微睡得舒服点。但其实没什么用,顾岩的上臂近乎贴着他的肩膀。
雪光透过玻璃,在宾馆内这张小小的床映出柔和的微光,躺在一起的两人姿势其实都有些僵硬,反倒有种微妙的不自然。
好像彼此都明白不管是谁,只要稍稍挪动一下,就能瞬间打破此刻某种紧绷而脆弱的氛围似。
每一次的呼吸都非常缓慢、小心。
不知过了多久,顾岩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地问:“你睡了吗?”
“没……”何让尘立刻回应。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却都固执地盯着天花板上某道裂缝,默契地避开可能的视线交汇。
几秒后,何让尘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顾警官?”
顾岩语气非常认真地说:“我不去相亲,那是我家人给我安排的,我不知情。”
何让尘没吭声,甚至感觉呼吸声都变得很轻。
只听顾岩又继续说:“我跟我舅舅说过了,已经让他帮我拒……”
“顾警官,”何让尘打断他,紧接着顿了顿,用力滑动了下喉结,“相亲多正常啊,人家女孩子条件那么好,你可别错过啊,现在这个社会男多女少,你得好好把握,你们两个啊,我感觉很般配呢。”
顾岩语气异常冷淡地反问:“般配?”
“对啊,她工作也好,父母又都是退休干部,多好的女孩子啊,对了,我今天才知道你舅舅也是警察呢,你家条件也好。”何让尘说着突然转身,面对墙壁,只留给顾岩一个后背,声音沉沉:
“你这个人更是非常好……各方各面的都很优秀。”
顾岩用余光撇向他:“你希望我去相亲?和别人结婚?”
何让尘此刻距离墙壁非常近,鼻尖贴着,就连睫毛颤动时都会扫到墙壁,这是一个类似逃离躲避的姿势,也是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姿势——不仅是身体的不舒服,甚至他觉得内心不断翻涌出的心痛愈发剧烈。
少顷他闷声道:“希望你幸福啊,你父母肯定也希望你早点结婚,抱个孙女或者孙子,多好啊。”
“我父母没机会了。”顾岩低声回答。
何让尘下意识反驳:“怎么会,你才多大,三十岁结婚来得及……”
顾岩打断说:“我父母二十年前意外车祸去世了,离开我了。”
这点何让尘确实不知道,顾岩从未提起过,他吓得转身,但因为太过慌张,忘记控制力道和距离,直接压住了顾岩的手臂。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下意识道歉,然后顺势挪动身子,拉开寸许距离,重新贴着墙壁。
“没必要道歉,我没和你说过,你提出那句话,在社交中,是很正常的沟通。”
何让尘有种感同身受的悲切,可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抚。
顾岩却突然说:“其实你比我坚强。”
“我比你坚强?”何让尘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顾岩视线望向天花板,语气非常认真又带着细微的紧张:
“我自小失去父母,但是有很好的家人呵护我,照顾我,他们给了我相较于比较富裕的经济条件。可是你,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失去妈妈,找不到姐姐……你一个人走了很久,很累也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