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然唇角紧抿,身体明明在这样的威势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柔软的胸脯内是她紧张到失序的心跳,但她依然紧紧地抱着他,没有半分退怯的意思。
石相从她身内飞出,煞气翻涌,身体迅速地长大,将两人罩在身下。
在第四道攻击与行天剑短兵相接时,石相伸手握住了行天剑柄,周身煞气从剑格处那一朵朱红标记狂涌入剑身。
行天剑雪亮的剑刃,宛如被墨汁浸染,从剑格处迅速染黑,直逼入剑尖,再从剑尖上喷涌而出。
煞气黑影与电弧交织在一起,以煞为身,以电为鳞,凝为一条耀眼的长龙,顺着降下的光柱绞缠而上,一口咬向天幕上的禁制阵心。
这一刹那,似乎连时间都停滞了。
石相嘭得一声,跪到地上,单手撑地,俯身挡在他们上方,巨大的冲击从石相反馈至慕昭然体内,几乎要将她浑身经脉冲断。
她痛得闷哼了一声,眼前一阵阵发晕,身子软下,感觉到游辜雪抬手,抱住了她。
魂上的莲印忽然发热,将那冲击入体的力量吸收。
是系统。
慕昭然疼痛消退,竟再次对那头顶禁制的力量生出强烈焦渴,她闭上眼睛,神识没入石相,透过煞气凝结的长龙,近距离看向那一座悬于天幕的禁制法阵,看清了它运转之时的每一分力量波动。
立即催动电弧环绕的长龙,往那法阵之上再次咬去。
游辜雪大约领会了她的打算,靠来她耳边说道:“这座禁制法阵是以五行为阵眼,先以日精破坎位,再以药石攻坤位,然后以寒髓……”
慕昭然毫不犹豫地照着他所说的去做,天幕之上,那一条电弧缠绕的黑影长龙在法阵之下灵活游走,一口噬咬上阵法,口中喷出的炽烈岩熔顺着法阵的阵线迅速蔓延。
降下的光柱陡然一震,威势瞬间弱了三分。
长龙抬起尖锐利爪,一爪抓入阵中,青色药气没入法阵,随即又转过头颅,朝着法阵离位吐出一股寒雾。
禁制法阵内的三处阵眼受损,运转停滞,降下的光柱力量一损再损。
石相从那光柱之下站起身来,一拳轰散了它残余的力量,游辜雪握住慕昭然右手,做了一个起剑的手势,说道:“昭昭,给它最后一击。”
他修长的手指,覆来她手背上,剑气轻柔地缠绕在指缝间,引导她掐诀结印,挥出一剑。
头顶上方,石相亦同时抬起握剑的右手,朝着法阵最后两处阵眼,劈斩而去。
一道弯月似的剑光从地面冲天而起,以斩裂苍穹之势,没入法阵,法阵彻底停滞,静默了片刻,才从中裂开,轰然崩塌。
禁制之力顺着裂痕狂泄而出,被全数吸入长龙体内。
天道宫,钧天殿。
法尊察觉到狐岐山禁制的崩溃,立即展开天书,想要将禁制的力量收回天书内,却发现回流的力量竟稀薄如烟,最后彻底断开,杳无踪迹,天书的光芒倏地一暗。
法尊趺坐于座上,面容冷肃地望向黯淡合页的天书,“剑尊真是给天道宫培养出了一个好继承者。”
他当初的预感果然没错,游辜雪能成功反抗天书为他划定的命数轨迹一次,就能反抗第二次,这样不受掌控的剑实在太危险。
他要的是一把完全受他掌控的剑,而不是这样一把会反伤其主的剑。
狐岐山上覆盖了八百年的禁制被破,终于与外界连通,长风穿过枯朽的山林,激荡起呜呜呼号,仿佛是这片大地如释重负的喘息。
山顶的王城早已成一片废墟,不留丝毫九尾狐族曾经繁荣昌盛的痕迹,唯有中心处还剩下一座祭坛。
“禁制竟然破了,哈哈哈哈……”老狐狸发出畅快的大笑,用最后一丝妖力向狐岐山内仅存的狐族发去传音,“快逃!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我九尾狐族终于自由了!”
他的笑声渐渐虚弱下去,最后戛然而止,垂下苍老的头颅,身子歪斜地倒到地上,化为一只皮毛斑驳的老狐狸,断了气。
等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停下来,宁衰破破烂烂的魂魄,才小心翼翼地从供桌底下陈旧的桌帏内,探出半个脑袋。
九尾狐鬼的肚子被撕裂开时,它腹中阴气四溢,还好他跑得很快,紧跟着行天君身后扑到了这供桌下,要不然,此刻怕是早就已经化成灰了。
但悲哀的是,他逃出来却感应不到自己的肉身了!
行天君只顾着将瑶光圣女送回她的身体里,却完全把他给遗忘了!宁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感觉到了头上的灭顶之灾,只能缩在供桌之下瑟瑟发抖。
此刻,好不容易一切尘埃落定,他从供桌下冒出头来,看到了不远处跌坐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慕昭然和游辜雪二人,他心中一喜,正想冲上前去,“殿下,行天君!”
地面骤然豁开一道裂隙,就这么活生生将他们二人吞了下去,转瞬合拢。
宁衰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扑过去狂拍那片碎裂的地面,欲哭无泪地喊道:“殿下,行天君,你们别走啊!把我也带上!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的魂魄受损严重,又感应不到自己的肉身所在,如果再不寻得一物庇佑,那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宁衰喊不回他们来,只得认命地环顾四周,只在祭坛边看到那一只断了气的老狐狸,这老狐狸本来就命不久矣,方才的阵势还是波及到了他,让他提前归了西。
他在老狐狸尚且温热的身躯便徘徊片刻,实在别无他法,只得闷头扎进了它体内。
这老狐狸的身体虽然衰弱,但到底还有几分生机残留,宁衰从狐狸肉身内醒来。
他活了二十多年,捉妖捉了不少,但还是第一次当妖,更不知道妖修要如何化作人形,就连张嘴也只能发出嗷呜嗷呜的狐狸叫。
只能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左脚绊右脚,后脚踩前脚,艰难地适应着要如何四只脚行走,走三步就要摔两次。
再又一次灰头土脸地摔倒时,他后勃颈上的皮忽然一紧,整个身子腾空,猛地被人提了起来。
宁衰心惊胆战,四肢扑腾,抬起苍老的狐狸眼,看清了捉住自己的人是谁,心头先是一喜,后又立刻想起,这家伙勾结九尾狐,已经背叛了天道宫,落在他手里兴许不是一件好事。
宁衰张到一半的嘴,又默默闭上,只惊疑不定地打量他。
祝轻岚面无表情地拎着手里的狐狸,问道:“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宁衰紧闭着嘴巴装死。
祝轻岚不耐烦道:“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