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剿匪的行动,与其说是剿匪,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武力展示与利益再分配。借着清理戚忠残余势力及韩德远暗中扶植的“马匪”之名,谢清晏与萧逐渊的人马配合默契,以雷霆之势扫荡了几处关键隘口,不仅截获了大量原本要流入敌手的财货,更将几条重要的商道控制权牢牢抓在了手中。
行动大获成功,带来的不仅是丰厚的战利品,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合作的越深,彼此暴露的越多,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微妙平衡便越容易被打破。
这日,谢清晏正在书房听青竹汇报剿匪所得的具体账目,以及几条新掌控商路的后续安排。青竹如今在靖王府俨然已是谢清晏的代言人,消息传递及时且精准。
“郡主,此次所得,已按约定分成,我们这部分,三成充入公中,七成转入暗账。另外,关于那几条商路……”青竹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羽翼扑棱声。
一只通体漆黑的猎隼,落在了窗棂上,脚上绑着细小的铜管。这是萧逐渊与她之间最高级别的传讯方式。
谢清晏眸光一凝,示意青竹暂停。她起身取下铜管,倒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却让她心头一沉:
“午时三刻,北山猎场,孤峰亭。独往。”
没有落款,但字迹是萧逐渊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不容置疑。独往?他想要做什么?
谢清晏沉吟片刻,对青竹道:“备马,去北山猎场。你留在府中,若有异动,按第二预案行事。”
北山猎场位于京郊,地势险峻,尤其孤峰亭,坐落于一座孤悬的山崖之上,只有一条窄路可通,易守难攻,却也易被围困。
谢清晏单骑而至,午时三刻,准时抵达孤峰亭下。将马匹拴在远处林中,她徒步登上窄路。山风猎猎,吹动她的衣袂。
孤峰亭内,萧逐渊果然在那里。他未坐轮椅,而是负手立于亭边,俯瞰着层峦叠嶂,玄色王袍在风中鼓荡,竟有种睥睨天下的孤绝气势。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里的锐利,几乎要刺破虚空。
“你来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殿下相邀,不敢不来。”谢清晏步入亭中,与他保持着一丈的距离,“不知殿下有何指教,需在此地相见?”
萧逐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深邃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道:“谢清晏,我们合作至此,可谓顺利。但你我心中都清楚,这同盟的基础,脆弱得如同这亭外的云雾。”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画舫对账,只是冰山一角。赛马坑银,雪夜赠伞,不过是闲暇戏码。真正的底牌,你我还从未真正亮出过。如此合作,如同盲人携手走悬崖,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谢清晏心念电转,知道他这是要摊牌了。合作到了关键时刻,需要更深的信任,或者说,需要更清晰的实力认知,来决定下一步谁主谁从。
“殿下想如何?”她不动声色地问。
“很简单。”萧逐渊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让本王看看,你谢清晏,除了暗影卫、私盐路、以及镇国公府的余荫,究竟还握着怎样的力量,敢言‘让帝位让路’。”
他话音未落,忽然抬手,轻轻击掌三下。
掌声在山谷间回荡。下一刻,惊人的一幕生了!
只见对面山崖的密林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无数黑色身影,他们如同鬼魅般与山石阴影融为一体,人数之多,竟密密麻麻覆盖了小半面山崖!他们并未显露武器,也未出任何声响,但那整齐划一的动作,那凝聚如实质的肃杀之气,足以让任何见到的人头皮麻!
影卫!而且绝非寻常护卫,是经过严苛训练、精通暗杀、刺探、布阵的战争机器!粗略看去,不下三千之众!这便是萧逐渊隐藏在“病弱”表象下的真正獠牙!
“本王麾下,‘幽冥卫’三千,可抵万军。”萧逐渊的声音平淡,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力量,“这便是本王,敢与韩德远、与东宫、甚至与这天下博弈的底气之一。现在,谢姑娘,你的呢?”
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谢清晏,等待着她的回应。这是在展示肌肉,也是在逼迫她亮出底牌。
谢清晏看着对面山崖上那令人心悸的黑色潮汐,心中亦是震撼。她早知道萧逐渊深藏不露,却也没想到他暗中竟蓄养了如此一支可怕的力量。
面对这近乎示威的展示,谢清晏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怯懦。她沉默片刻,忽然也抬起了手,并未击掌,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胭脂扣,轻轻一弹。
胭脂扣出一种特殊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频率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