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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烽火连城上（第1页）

第106章烽火连城（上）

与此同时，京城东宫，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已悄然展开。

御书房内，烛火长明至深夜。

案几上，一边是北境传来的捷报与军情，另一边，则是堆叠如山的丶来自朝臣尤其是世家门阀的奏疏——几乎全是弹劾与新近推行的“盐税新政”有关。

林砚坐在下首，左臂伤势未愈，只能用右手或不甚灵便的左手翻阅文书，撰写条陈。他的面前摊开着盐税改革的细则，眉头紧锁，显然在思考如何应对世家激烈的反扑，以及如何平衡各方利益，确保新政能推行下去，真正惠及国库与百姓，而非激起更大的动荡。

苏宸批完最後一本措辞尖锐丶几乎是指着鼻子骂林砚“蛊惑储君丶与民争利”的奏折，朱笔重重一顿，墨点晕染开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擡头看向林砚。

只见灯下，林砚侧脸苍白，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专注的神情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用左手攥着笔，正在一份奏折旁写着改革补充条陈，字迹虽因手伤不如往日工整，却依旧清晰有力。

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峰，显露出他正面临的巨大压力。

苏宸心中的烦躁怒火，忽然就被这一幕熨平了些许。他无声地起身，走到林砚身後。

林砚察觉身後动静，刚要回头，却感到一个温热的身躯从背後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苏宸的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和墨香，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别熬了，”苏宸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疼惜，“你左手都在抖。”

後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熟悉的气息和体温瞬间包裹而来，林砚几乎是本能地卸下了所有紧绷的神经，连声音都软了下去：“再想一会儿，殿下。明日还要与户部丶还有几位世家出身的老大人对峙，有几处细节需再斟酌。”

“有孤在，怕什麽？”苏宸收紧手臂，将他更紧地圈在怀里，鼻息扫过林砚柔软的发顶，“你只需告诉孤要做什麽，剩下的怎麽做，孤来扛。”

他说得斩钉截铁，将所有的风雨都一力担下。

说完，他伸手，坚定地抽走了林砚指间那支笔，放在案上。然後拿起旁边小几上一直温着的一盅汤品——是他特意吩咐御膳房炖的桂圆莲子羹。

苏宸舀起一勺，仔细吹凉了，递到林砚唇边：“先喝汤。你胃不好，熬不得夜。”

林砚怔了一下，随即顺从地张口。温热的羹汤带着清甜的味道滑入喉间，一直暖到心底。他忽然转过头，鼻尖不经意蹭到苏宸的下颌，轻声问：“殿下会不会觉得，臣此番，太冒进了？”新政触动的利益太大，反对的声浪超乎预期。

苏宸低头，额头轻轻抵着他的，两人呼吸可闻。烛光下，他的眼眸深邃如夜，却清晰地映着林砚的影子。

“孤只觉得，”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真挚，“有你在，孤才敢做这些‘冒进’的事。以前，孤视这江山为责任，是不得不扛的重担。如今才知晓，这江山亦可成为‘与你一同守护’的念想。”

话语很轻，却重逾千斤。

林砚的心猛地一颤，所有的不安与疲惫仿佛都被这句话驱散。

烛火跳跃，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成一幅温暖而静谧的画面。苏宸没再说话，只是这样抱着他，听着林砚慢慢地丶低声地继续阐述改革中遇到的难处与他的想法，偶尔应一声“好”，或是简短地提出自己的见解。

窗外或许风雨欲来，朝堂之上或许暗流汹涌，但此刻，这方寸御书房内，只馀相拥的体温丶低语的呢喃，以及彼此支撑丶共同前行的笃定。

然而，落雁坡的烽烟并未停息，反而燃烧得更加惨烈。

被困在落雁坡鹰愁涧的杨钊，处境已危如累卵。狄人与西戎联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在短暂的休整後，发动了更加疯狂丶更加不计代价的猛攻。鹰愁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也彻底断绝了杨钊所部的退路。

数日的血战，麾下数千精锐已折损过半，箭矢将尽，滚木礌石早已用完，将士们疲惫不堪，人人带伤。

涧口狭窄处，尸体堆积如山，血水将山石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味。

杨钊拄着卷刃的长刀，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甲胄破碎，满脸血污，左臂被流矢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只用布条草草捆扎。他望着下方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的敌军，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困兽犹斗的疯狂与决绝。

“弟兄们！”杨钊的声音嘶哑，却如同破锣般响彻在每一个幸存将士的耳边，“背後是悬崖！退无可退！唯有死战！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让这些狄狗西戎崽子看看，我大雍边军的骨头有多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为老将军雪恨！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