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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死生契阔（第2页）

金针刺入林砚周身要xue，强灌下的参附汤顺着嘴角溢出大半，只有极少部分流入喉中。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林砚的气息并未好转，反而更加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

院正额头冷汗涔涔，手下的金针都带着颤。他行医数十年，从未感觉死亡如此迫近，如此沉重！这榻上的人若救不回，他不敢想象身边这位刚刚登基丶却已显露出雷霆手段的帝王，会陷入怎样的疯狂！

苏宸眼中的赤红越来越盛，那是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狂暴。他猛地推开搀扶的人，再次冲到榻边，一把抓住了林砚那只垂在身侧丶冰冷得如同冰块的手！

“林砚！你给朕听着！”苏宸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带着一种穿透生死界限的蛮横与绝望，“朕不准你死！听到没有？！朕不准！你的命是朕的！朕没让你死，阎王也休想带走！你答应过朕，要助朕破沉疴，开新局！你的‘胸中所学’呢？！你的‘别无他求’呢？！你敢食言？！朕诛你九族！”

疯狂的怒吼在陋室内回荡，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衆人噤若寒蝉，连御医施针的手都抖了一下。这哪里是威胁，分明是帝王在向死神宣战！是在用他至高无上的权威和无边的执念，强留一缕将散的魂魄！

或许是这蕴含了帝王意志的咆哮真的穿透了生死的迷雾，或许是那紧握的手掌传递了最後一丝灼热的生命力，又或许是参附汤和护心金针终于起了一丝微效——

就在苏宸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砚那只被苏宸死死攥住的丶冰冷的手指，极其轻微地丶如同蝶翼般，颤动了一下！

虽然微弱，却清晰地传递到了苏宸的掌心！

苏宸浑身剧震！如同被巨大的电流击中！他猛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动了！陛下！林大人的手动了一下！”院正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弱的生机，失声叫道，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快！继续施针！药！再灌！有转机！有转机！”

希望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死寂的陋室！御医们精神大振，手法更加沉稳迅捷。苏宸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将林砚那只冰冷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双掌之中，用尽全身力气去焐热它，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之火渡过去。

“阿砚，听见了是不是？撑住！朕来了，朕来接你回家……”苏宸的声音低了下来，不再是咆哮，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沙哑，一遍遍地在林砚耳边重复，低沉而执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林砚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呛咳後，稍稍平稳了一些。

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游丝悬于狂风的濒死之象。灰白的脸上，似乎也隐约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院正长长吁出一口气，抹去额头的汗珠，声音带着劫後馀生的疲惫：“陛下，最凶险的一关，暂时算是熬过去了。然邪毒深重，元气大亏，需静心调养，万不能再受风寒刺激，否则……”

後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能暂时稳住，已是奇迹。

苏宸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感和後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福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好丶好……”苏宸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看着榻上依旧昏迷丶但呼吸稍稳的林砚，眼中的赤红暴戾缓缓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失而复得的丶沉甸甸的後怕。

他依旧紧紧握着林砚的手，仿佛那是他连接这个世界的唯一锚点。

“耿彪。”苏宸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末将在！”耿彪单膝跪地，声音哽咽。

“你，护驾丶护钦差有功。朔方军镇赈灾丶肃贪，亦有大功。朕记下了。”苏宸的目光扫过他，“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准备最稳妥的车驾，内衬最厚实的皮毛，备足炭火，将林卿……小心移入。由龙骧卫护送，御医随行，即刻啓程返京！”

“末将遵旨！”耿彪领命，立刻转身去办。他知道，只有回到京城，有最好的御医和最安稳的环境，林大人才有彻底康复的希望。

风雪依旧在屋外呼啸，但陋室之内，那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终于被帝王以无上意志和千里奔袭的疯狂，暂时逼退了一步。

然而，死生之劫虽过，前路依旧漫漫。苏宸看着林砚毫无血色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阿砚，朕不会再让你离开朕的视线一步。

这江山之路，朕要你并肩同行，无论前方是荆棘还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