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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铤而走险（第1页）

第98章铤而走险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如同被拉长的蛛丝，每一刻都充满煎熬。

落雁坡的噩耗像一块巨石压在皇城上空，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弹劾太子苏宸“荐人不当丶致北境丧师”的奏章，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试探性地出现。

林砚被困在寒潭狱，消息断绝，只能从小顺子日益惶恐的眼神和门外守卫愈发紧绷的气氛中，感受到那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他如同困在蛛网中心的虫，所有的谋划都已发出，却不知哪一根丝线能最终引动雷霆。

乾元宫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冰窟。

皇帝苏衍在连续的高热和昏迷後，终于短暂地清醒了片刻。他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惶。福公公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喝了点参汤。

“外面如何了？”皇帝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破旧的风箱。

福公公垂首，斟酌着词句：“陛下安心养病，朝中有内阁大臣们操持着。只是，北境军情，有些……吃紧。”

“吃紧？”皇帝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闪过一丝厉色，“王贲……杨钊……他们做什麽吃的？咳咳……”

“陛下息怒！”福公公连忙轻抚皇帝胸口，“龙体要紧！王老将军和杨都督，已然尽力，只是敌军势大。”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须发皆白丶面色凝重的太医院正孙百阳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陛下，该用药了。”孙百阳声音沉稳。

福公公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正要喂服。孙百阳却并未立刻离开，他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什麽疑难之事，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欲言又止。

“孙院正，有何事？”皇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样。

孙百阳叹了口气，双手将那张纸呈上：“陛下，老臣丶老臣本不该在陛下病中烦扰。只是此物，是在整理太医院旧档时，于丶于吴太医废弃的药箱夹层中‘偶然’发现。其内容，颇为不详，字迹竟似有几分陛下早年风骨，老臣观之，心绪不宁，思虑再三，不敢隐瞒。或丶或是陛下病中心有所感，天意示警？请陛下圣裁。”

他将“偶然”和“陛下早年风骨”咬得稍重。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示意福安接过那张纸展开。

福公公展开纸张，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剧变！

那充满不祥气息的谶语，那惊悚的“血龙现，戾魂归”字句，尤其是纸张下方那个模糊却带着暗红血痕的龙形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陛丶陛下……”福公公的声音带着颤抖，将纸转向皇帝。

皇帝浑浊的目光落在纸上。

起初是困惑，随即，当他看清那字迹的神韵和那血红的龙形印记时，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啊——！”皇帝发出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福安的胳膊，指甲深陷进去！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血龙印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口中语无伦次地嘶喊：

“血丶血龙佩！是他！是他来了！索命来了！苏烈！是苏烈！他拿到了！他来报仇了！报应！报应啊——！！”

“杀了他！杀了苏烈！不丶不……拦住他！拦住那个戾魂！！”

“宸儿……宸儿！真龙嗣……只有宸儿……快！快叫太子来！叫太子护驾！护驾——！！！”

皇帝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癫狂状态，对往昔血腥秘闻的恐惧被这张精心僞造的“血谶”彻底引爆！他死死抓着福公公，涕泪横流，口中不断喊着“血龙佩”丶“苏烈”丶“报应”丶“太子”，将林砚想要传递的信息，以最激烈丶最直白的方式嘶吼了出来！

“陛下！陛下息怒！陛下！”福公公和孙百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按住皇帝，施针的施针，安抚的安抚。

孙百阳看着皇帝的反应，心中更是骇然。他本对这“血谶”半信半疑，只觉内容不祥才呈上，万万没想到竟引起皇帝如此剧烈的反应！

难道……这真是天意示警？皇帝心中真有如此大恐惧？

他看向那张纸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乾元宫的混乱惊动了外面。一直守在殿外的丞相和几位内阁大臣闻声闯入，看到皇帝癫狂的模样和福安手中那张诡异的“血谶”，无不骇然失色！

“血龙佩？平西王？报应？”这几个词如同魔咒，伴随着皇帝撕心裂肺的“叫太子护驾”的嘶吼，深深地烙印在在场每一位重臣的心中！

皇帝的癫狂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才在孙百阳的银针和药物作用下，力竭昏睡过去。但乾元宫内，那惊悚的气氛和皇帝充满恐惧的嘶吼，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陛下病中心悸，偶得天机示警！”孙百阳一脸凝重地对惊魂未定的重臣们解释，“此谶语虽来历不明，然陛下反应如此，恐非空xue来风！血龙佩指向凶煞，戾魂归索命，西陲狼顾。此皆大凶之兆！陛下疾呼太子殿下护驾，此乃天意啊！”

天意！皇帝在癫狂中呼喊太子护驾，被太医解读为“天意”！

这个结论，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朝堂上因北境之败而笼罩在太子头顶的阴云！

一直对太子抱有同情或观望态度的大臣心中大震。皇帝金口玉言，太医亲证天意，这分量太重了！难道太子真是能镇压“戾魂”丶挽救国运的“真龙嗣”？北境之败，是否另有隐情？是否与那“西陲狼顾”（平西王苏烈）有关？

而原本气势汹汹准备弹劾太子的声音，瞬间被这“天意”和皇帝对平西王苏烈那刻骨恐惧的嘶吼压了下去！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天意”的霉头，去质疑被皇帝在恐惧中呼唤的太子？

福公公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当机立断，对着内阁大臣和丞相，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宣布：“陛下有旨（病中口谕）！宣太子苏宸，即刻入乾元宫侍疾！总领禁宫防卫！北境军务，一应奏报，直呈太子殿下裁决！钦此！”

这道口谕，巧妙地利用了皇帝的癫狂呼喊和孙百阳的“天意”解读，瞬间解除了太子的软禁，并将至关重要的禁宫兵权和北境危局的处置权，交到了苏宸手中！

绝境之中，林砚以一张僞造的“血谶”，撬动了皇帝内心最深层的恐惧，引发了一场乾元宫惊雷，硬生生为苏宸劈开了一条生路！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被铁幕笼罩的东宫，也飞向了宗正寺寒潭狱。

当“太子殿下奉旨入乾元宫侍疾，总领禁宫防卫，处置北境军务”的消息传到林砚耳中时，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脸上露出一个疲惫至极却又如释重负的笑容。

第一步，险之又险地，走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