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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谣言如刀（第1页）

第59章谣言如刀

军器坊的惊天爆炸与熊熊烈火，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摁在本就紧绷的京城肌肤上。

值守在东华门外的禁军，个个被震得耳鸣目眩，亲眼见那军器坊的青砖瓦砾被气浪掀得老高，有的重重磕在宫墙上弹开，几块带着火星的碎木更是像疯了般飞越宫墙。

东宫詹事府的人倒是反应快，当夜就封了各宫门，铁链“哗啦”锁上，禁军提着灯笼往来巡查，连只麻雀都难飞出去。为了堵口，还当场拖走了三个对着同伴窃窃私语的小太监，宫道上的青石板都洇了血。

可这般天崩地裂的动静，哪瞒得过京城数万双眼睛？墙头上看热闹的丶窗缝里偷瞄的丶巷口交头接耳的，早把消息像撒芝麻似的传开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西市茶楼的说书先生就支棱起摊子，惊堂木“啪”一敲，唾沫星子横飞地开了讲：“列位客官且听好！昨夜东宫那声巨响，可不是寻常走水——那是‘东宫雷火案’！老话说天有异象必出大事，这雷火偏烧在东宫，里头的门道可深着呐！”穿皂衣的衙役扛着水火棍来赶，“别在这儿妖言惑衆！”说书先生麻溜收了摊子，可转脸，对街酒肆里就有人端着酒杯，嗓门压得低却句句清楚：“我跟你们说，是太子在军器坊炼丹呢！想求长生，结果心太急，把丹炉给炸了，这才招来天雷劈了场子！”

绸缎庄的夥计正给客人量布，手一顿就凑过去压低声音，手指比划着炸开的样子：“这话不对！我表兄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今早去清理现场，亲眼看见擡出来的焦尸，一具摞着一具！他偷偷跟我说，太子哪是炼丹？是要造什麽‘霹雳弹’，不知怎的失手了，把军器坊堆着的硫磺丶硝石全点着了，那才炸得那麽狠！”

最恶毒的嚼舌根却在城南勾栏。几个涂脂抹粉的姐儿倚着雕花栏杆，手里团扇半遮着脸，娇滴滴地笑：“你们说的都不对——听说啊，那东宫有个断臂的侍卫，原是罪臣之後，按规矩早该流放的，偏太子殿下宝贝得紧，夜夜召他入寝宫……”说到这儿，团扇往嘴上一遮，眼波流转着往同伴身上瞟，话头断了，可那没说出口的暧昧，比明着说出来更勾人，听得旁边几个纨绔子弟嘿嘿直笑，越琢磨越往脏里想。

不过三日，这些流言就像长了翅膀的毒蜂，嗡嗡地从市井街坊的茶桌丶酒肆丶勾栏里飞出来，直往朝堂上扎。

早朝时，紫宸殿里刚奏完几件寻常事，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周正阳突然“扑通”一声出列，膝盖砸在金砖地上响得脆生，手里高举的象牙笏板都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臣冒死进谏！太子私造火器，罔顾人命！更兼宠幸佞臣，坏了纲纪！此等行径，已是上天示警啊陛下！”他话音刚落，身後“哗啦啦”跪倒一片，十多位言官齐声附和，雪白的奏章递上去，在丹墀前铺成一片，刺得人眼慌。

紫宸殿的蟠龙金柱上，龙鳞雕刻得栩栩如生，映着皇帝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案头堆着的密报写得详细，可比这更让他攥紧拳头的，是影卫附在密报後的市井谣谚集录——那些“断袖之癖”“秽乱宫闱”的字眼，一个个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太阳xue突突跳，啃噬着皇家那点体面。

“传太子即刻见驾！”皇帝猛地抓起案上的青玉镇纸，“啪”地砸在案上，镇纸边缘磕掉一小块玉碴。旁边秉笔太监手一抖，手里的朱砂墨“哗啦”翻了，暗红的墨汁在明黄的奏章上洇开一片。那摊开的奏章里，“昔卫灵公宠弥子瑕而国危，今东宫……”的字样，被墨汁晕得模糊，却更显刺目。

东宫书房里，铜漏“滴答丶滴答”走着，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响。苏宸指尖摩挲着最新送来的北境军报，纸页被拈得发皱。

不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那尖细的嗓音穿透门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圣人口谕——传太子苏宸即刻至紫宸殿觐见！”

苏宸放下手中的军报，指尖在“十万铁骑”上顿了顿，擡眼时，眼神锐利如刚出鞘的刀：“意料之中。”他起身时，玄青色龙纹常服的下摆轻轻扫过案沿，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冷峻，明明是要去赴一场难，却像握着剑要去闯阵的将，“备驾。”

“不必担心。”苏宸的声音不高，却稳得像山，带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跳梁小丑的聒噪，污言秽语的泼脏，伤不了孤分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沙盘上的黑旗，又落回林砚脸上，深沉得像藏着星辰，“你安心在此，继续‘震天雷’之事。孤知道你缺匠师，已从北疆军器局急调了二十名熟手，带着工具过来，不日便到。”

“孤的江山，”他说着，指尖在案上的军报上敲了敲，语气斩钉截铁，满是不容置疑的自信和睥睨天下的霸气，“无需靠流言来稳固，靠的是实打实的功绩！北境那十万突厥兵，才是眼下的正经事。等北境捷报传回来，便是粉碎一切谣言最好的武器！而你手里的‘震天雷’，”他看了眼林砚放在沙盘边的图纸，“将是捷报里最响亮的音符！”

林砚看着苏宸眼中那团燃烧的战意，还有藏在眼底的冰冷决心，心里的忧虑像被风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扎实的信任感。他挺了挺脊背，重重点头：“臣明白。‘震天雷’必成！不日便让它能上战场！”

苏宸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托付，有信任，再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玄青的袍袖带起一股凛冽的劲风，扫过廊下的盆栽，叶片颤了颤，他却没回头，径直往宫门外去——直赴那紫宸殿的雷霆之怒。

林砚站在原地，谣言如刀，此刻他没法替太子挡，能做的，就是咬着牙赶进度，把那能扭转北境战局的“雷霆之刃”，用最快的速度，真正锻造出来！到那时，看谁还敢拿流言当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