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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天翻地覆（第1页）

第79章天翻地覆

寒潭狱的阴冷与死寂，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芒刺破。

沉重的铁门伴随着机括转动的沉重声响，缓缓向内打开。门外站着的不是狱卒，而是身着东宫总管服饰丶面容肃穆的福安，他身後跟着两名手捧托盘的太监。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套叠放整齐丶绣着精致云雁补子的绯色官袍，一方用明黄绸布覆盖的官印，以及一顶崭新的乌纱帽。那鲜艳的绯色，在这灰暗冰冷的石室里，显得如此突兀而夺目。

“林大人，”福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打破了死寂，“奉太子殿下谕旨，吏部文书已下。擢升您为东宫詹事府左春坊大学士，领太子侍讲衔，参赞军机。此乃官袍印信，请大人更衣。”

林砚靠在石壁上，看着那抹灼目的绯色，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左春坊大学士，正五品，太子侍讲……这几个字眼的分量，他再清楚不过。

这不是虚衔，这是实打实的东宫核心属官，是通往权力中枢的阶梯！苏宸，竟在流言滔天丶群臣攻讦的当口，以如此强势丶甚至可以说是蛮横的姿态，将他从泥沼中直接拔擢至此！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巨大的酸涩，瞬间冲上林砚的鼻尖和眼眶。他明白，这身官袍不仅是荣耀，更是苏宸用自身权威为他筑起的一道屏障，是向整个天下宣告的庇护！那“以宗正寺相胁”的口谕，更是苏宸将帝王的冷酷与储君的霸道，毫不掩饰地用在了保护他这件事上。

“臣，谢殿下隆恩。”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林大人有伤在身，虚礼可免。”福安连忙上前一步虚扶，眼神示意身後太监将托盘放在那张瘸腿木桌上。“殿下口谕：请大人安心静养，魑魅魍魉，自有雷霆扫之。待尘埃落定，殿下亲迎大人出狱。”

“福总管，”林砚看着那身官袍，并未立刻去碰，反而问道，“外面，流言如何？殿下他……”

福安神色一凛，低声道：“秽浪滔天，甚嚣尘上。宗室与部分言官联名攻讦，紫宸殿上，殿下力排衆议，直言‘孤便是法度’”他将朝堂上苏宸如何震慑群臣丶拂袖而去的情形简略说了一遍。

林砚的心猛地揪紧。他能想象苏宸面对的压力和愤怒。“孤便是法度”这是何等狂傲，又是何等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他几乎能看到那些守旧势力眼中燃起的熊熊怒火和更深的忌惮。

“殿下还说……”福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度，“‘待孤揪出幕後主使，定将其挫骨扬灰’。大人，殿下之心，坚如磐石。”

林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苏宸在为他冲锋陷阵，他更不能坐困愁城！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恢复沉静，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

“福总管，请转告殿下：流言止于智者，更止于铁证。药源之线，可有进展？”

福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影卫顺藤摸瓜，已锁定几家近期大量购入玄冰草和可疑‘松香’的商户。其中一家‘回春堂’的掌柜，与五皇子府一名负责采买的下人过从甚密。昨夜，那掌柜家中突发大火，全家……无一幸免。”

杀人灭口！林砚心头一凛。苏琰的反应果然快！

“不过，”福安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冷意，“影卫在火场废墟中，找到半块未能烧尽的腰牌，上面有西戎王庭侍卫的狼头标记！而北镇抚司的比对结果也已出来——紫宸殿刺客靴底磨损痕迹，与黑石滩伏击西戎兵卒遗留靴履，出自同一批模具！铁证如山！”

林砚眼中精光爆射！靴印同源！这已不仅仅是勾结，而是西戎势力直接潜入京畿参与阴谋的铁证！苏琰通敌卖国，板上钉钉！

“还不够！”林砚沉声道，“这只能证明刺客是西戎所派，与苏琰府中下人有牵连。若苏琰矢口否认，推说下人勾结外敌丶自己毫不知情，甚至反咬一口是有人栽赃，我们仍难将其彻底钉死！必须找到那个西戎药师‘乌木尔’！他是连接苏琰与西戎丶策划毒杀的关键人物！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他身上，必有更多直接指向苏琰的罪证！”

“大人放心！”福安肃然道，“殿下已布下天罗地网！那乌木尔藏得再深，也插翅难飞！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凝重，“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已到，恐怕……不太妙。”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王贲将军？”

“王贲将军追击阿史那咄吉残部，于狼山口以北三百里处的‘野狐岭’遭遇狄人主力与西戎精锐骑兵的伏击！敌军似乎……提前知晓我军行军路线，且动用了更多丶威力更大的火铳，还有，疑似仿制的‘震天雷’！我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王老将军身负重伤，大军被迫後撤五十里固守待援！”

野狐岭惨败！仿制震天雷！

林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苏琰的後手，终于来了！而且是最致命的一击——勾结敌国，泄露军机，导致边军大败！这盆脏水，最终必然要泼到苏宸头上！通敌叛国，这才是苏琰真正的杀招！

“殿下如何应对？”林砚急问。

“殿下已下令北疆军器局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掌心雷’供应前线，并派出最精锐的‘神机营’携带新一批改良‘震天雷’火速驰援！同时，严令王贲将军，固守待援，绝不能再冒进！”福安语速极快，“但朝堂之上，败绩传来，恐将掀起滔天巨浪！尤其是与那即将到来的致命一击”

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山雨欲来的凝重。苏琰的最终杀局，已然发动！北境的败绩，是前奏，是铺垫，是为了让那即将抛出的“铁证”，更具毁灭性！

“福总管，”林砚的目光落在那身崭新的绯色官袍上，声音沉静而坚定，“请转告殿下：臣在寒潭，心在东宫。无论惊雷还是毒箭，臣与殿下，生死同担！请殿下，务必小心那‘铁证’！其破绽，必在细微之处！”

福安深深看了林砚一眼，郑重颔首：“老奴定一字不落转告殿下。大人保重！”他躬身一礼，带着太监退出了石室。

铁门再次关闭，石室重归昏暗。唯有木桌上那身绯色的官袍，如同燃烧的火焰，在冰冷的黑暗中倔强地散发着光芒。

林砚走到桌边，伸出左手，指尖缓缓抚过官袍上细密的刺绣。冰凉的丝滑触感下，是滚烫的信任与沉甸甸的责任。他将官袍拿起，披在自己单薄的中衣之外。绯色映着他苍白的脸，形成一种奇异而强烈的对比——卑微与显赫，囚徒与重臣。

他走到那唯一透气的狭小窗口下，仰头望向那一线被高墙切割的天空。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偶尔飘落进来，沾在他脸上，瞬间融化，留下冰冷的湿痕。

“苏琰……你的‘铁证’，准备好了吗？”林砚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宫墙，直刺向那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来吧，让我看看，你如何将这江山，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