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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坤宁馀烬（第1页）

第89章坤宁馀烬

苏宸要去的地方，是皇宫西六宫最偏僻丶最荒凉的角落——寒月殿。那里，囚禁着被废黜的前皇後沈氏。

寒月殿名副其实，殿宇破败，门窗凋零，院中杂草丛生，一片萧瑟。

凛冽的寒风毫无阻碍地穿过破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丶霉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丶混杂着劣质熏香与药味的怪气。

殿内更是昏暗阴冷，仅有的几件家具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废後沈氏，这位曾经母仪天下的尊贵女人，此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披头散发，蜷缩在一张硬板床上。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褪色的布偶娃娃，口中念念有词，时而低笑，时而咒骂，眼神涣散，状若疯癫。

“报应……哈哈……报应来了……断袖昏君……宠信佞幸……都不得好死……”

“我的皇儿……我的皇儿在哪里……把皇儿还给我……”

“烧死你们……统统烧死……哈哈哈……”

当苏宸和林砚在福安的引领下踏入这间充满腐朽气息的寝殿时，沈氏猛地擡起头。浑浊的目光在触及苏宸那身玄青蟠龙袍时，骤然爆发出刻骨铭心的怨毒！

“是你！苏宸！你这野种！弑母的畜生！”她如同厉鬼般尖叫起来，猛地将怀中的布偶砸向苏宸，“你还我皇儿！还我後位！都是你！还有你身边那个妖人！是你们害了我！是你们！”

布偶掉落在苏宸脚边。苏宸看都没看，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疯癫的女人，眼中没有恨，只有一种深沉的漠然。

林砚站在苏宸身後半步，看着状若疯魔的沈氏，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涌起一丝复杂的悲凉。权力的倾轧下，无论胜者败者，都不过是牺牲品。

“影雀死了。”苏宸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带着她派出的所有死士，一起死了。死前，她招供了你的谋划。”

沈氏的尖叫戛然而止，她像被掐住脖子的鸡，瞪大眼睛看着苏宸，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你杀了雀儿？你……”她指着苏宸，手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孤赐了她一个痛快。”苏宸向前一步，无形的威压让沈氏瑟缩着後退，“至于你，沈氏。谋刺朝廷命官，罪同谋逆。孤，赐你白绫。”

“白绫？”沈氏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凄厉的狂笑，“哈哈哈……白绫！你想勒死我？苏宸！你好狠的心！我是皇後！我是你的嫡母！你敢弑母？！天理不容！天打雷劈！”

“嫡母？”苏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丶充满讽刺的弧度，“孤的生母，是怎麽死的？需要孤提醒你吗？沈氏？”

沈氏如遭雷击，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深藏的丶无法言喻的惊恐，仿佛被戳破了最深的秘密。她看着苏宸那双洞悉一切丶冰冷无情的眼睛，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不……不是我……不是我……”她摇着头，语无伦次地否认，却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是不是你，你心里清楚。”苏宸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孤的生母，贤妃李氏，当年并非‘病逝’，而是被你暗中下了一种慢性奇毒‘红颜枯’，耗尽精血而亡！此事，你宫中的老嬷嬷，临终前已写下忏悔血书。还有，当年负责诊治的太医，也并非‘告老还乡’，而是被你派人灭口，沉尸护城河！沈氏，这些……需要孤把证据一件件摆在你面前吗？”

沈氏彻底崩溃了！她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眼神涣散，口中喃喃：“你……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报应……真的是报应……”她一生的罪恶，最深的秘密，被苏宸如此赤裸裸地揭开，彻底击垮了她最後一丝神智。

苏宸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他转身，对福安道：“送她上路。沈氏……畏罪自缢。”

“是。”福安面无表情地一挥手。两名身材粗壮的嬷嬷端着放着白绫的木盘，面无表情地走向瘫软在地丶已然失魂落魄的沈氏。

苏宸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林砚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曾经尊贵丶如今却如同烂泥般的女人，也转身跟上。

走出寒月殿，午後的阳光有些刺眼。身後殿内，隐约传来沈氏绝望的呜咽和挣扎声，很快便归于死寂。

苏宸站在荒凉的庭院中，望着远处巍峨的宫阙，沉默了很久。风吹起他玄青的袍角，背影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阿砚，”苏宸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吗？孤很小的时候，就记得母妃总是咳嗽，脸色苍白，但每次见到孤，都会努力地笑。後来……她就‘病逝’了。孤一直以为是真的。直到……孤开府建牙，有了自己的力量，才一点点查出当年的真相……”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这深宫，每一块砖石下面，都浸着血。每一份尊荣背後，都藏着肮脏。”

林砚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同一片天空。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苏宸冰冷的手掌。

温热的触感传来，苏宸身体微微一震。他反手，紧紧握住了林砚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将这唯一的暖源牢牢抓住。

“孤累了。”苏宸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他侧过头，看着林砚沉静的侧脸，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陪孤回东宫。这盘棋，还没下完。”

清算的序章结束，但权力的棋局，永无止息。而他们，将是彼此在这条血腥之路上，唯一的依靠与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