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麽
幸村又在做噩梦。老生常谈的噩梦。
战火丶硝烟丶刺鼻的铁锈味。
残肢丶断颈,血淋淋的半颗头。
幸村都快看腻了。
所以,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时,只是熟练地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後控制自己的肌肉,慢慢平复呼吸。
这些噩梦击不垮他。他想,因为他足够坚强。
只是一滴汗突然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淌过眼角丶脸颊,落到下颌线。他挥手抹去。
他放下还在颤抖的手,用力捏住手腕。他手上的绷带已经拆下,手腕灵活得像从未受过伤一般。
他又看了一眼厚重的窗帘,缝隙处隐隐透过一缕月光,投在灰色的地面上,仿佛一条银色的束带。
夜还很深。
他跳下床,踏过那条束带。他的脚步似乎惊扰了静谧的月光。纤长的束带化作一条蛇,突然攀上了他的脚踝。
幸村没有理会,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卡卡西的病床边。
卡卡西仍在熟睡。
幸村只能继续保持安静。他安静地看着卡卡西的脸,直到那条束带顺着床腿爬上,一路爬到卡卡西的身上,照亮了那张脸庞。
月光的映照下,幸村死死盯住卡卡西的面孔。
爱是什麽?他脑中毫无由头地冒出这个想法。
他不禁俯下身,垂下眼,凑近卡卡西的脸。
他回想起他们之间有关任务倾向性的争吵,回想起他们之间这条愈发模糊的边界。
卡卡西似乎打定主意要突破这层边界。幸村想了想这些天卡卡西口中模棱两可的话语,他隐约能猜到那背後的未言之语。
卡卡西似乎也打定主意要拆开这个盒子,然後剖出这份感情,好直白地证明这份感情不是友情,而是爱。
想到这里,幸村的眼神变得晦暗。
那麽爱到底是什麽?他在心中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又将手撑在卡卡西脑侧的被单上,好让身子俯得更低。
这样,他才能更清晰地看到卡卡西面孔上的每一处细节——细密的睫毛丶眼睑丶鼻翼,纤薄的嘴唇丶脸颊,还有嘴角那颗痣。
他的目光顺着卡卡西的面孔一寸一寸犁过,直到在那颗痣上停留了片刻。
他看着这颗痣,不禁眯起眼。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见到这颗痣的,更不会是最後一个。
——爱是猜疑。
他突然回想起红豆举办过的那场荒诞的评选,所谓卡卡西是木叶的“优质单身男青年”。
虽然这句话有玩笑的成分,但幸村知道卡卡西有多受欢迎。
——爱是独占。
幸村无比理解为什麽人们都喜欢卡卡西,因为他也喜欢。
这个人总是以善意对待周围的人。而一旦被这种善意对待过,就会想要独享这份善意,独享这颗心。
——爱是妒忌。
因此,当这份善意被同样授予他人时,就变得难以忍受了。当这种眼神也落在其他人身上时,一切都显得生不如死。
所以他只能慢慢地学会放下,学会不再期待,学会在每一次不经意的对视时回应以充满边界感的微笑。
——爱是僞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