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宣则步步为营,先手布下天罗地网,只待请君入瓮。
“潘喜死前曾交代,通倭是乌盘授意。”
皇帝对潘喜为何死于狱中,《飞虹神录》中买卖官员的为何人,绝口不提。
沐川试探:“参与通倭的只有乌盘?”
“朕不瞎,祭祀的路朕走过无数遍,每次看每次忧心,可那不是眼下能解决的。”嘉宣说,“朕问你,现在能解决的是什麽?”
皇帝说通倭的是乌盘,他就只能是乌盘。
沐川答:“是乌盘。”
“错。”嘉宣面上依旧笑着,落子却心狠手辣,“现在能解决的是棋局。”
“让你替朕参谋,你却不专心。”
“若不着手眼前,最後只会满盘皆输。”
白子将黑子围剿,黑白大势已定,沐川回天乏术。
比起乌盘,另外俩人势力根深蒂固,动他们会比较困难,解决乌盘,就可以瓦解奸佞的联盟,让他们无法通过噬心蛊控制朝臣,还可以让傅初雪没有後顾之忧。
什麽都想做,最後只会什麽都做不成。
沐川抱拳道:“全凭陛下吩咐。”
嘉宣收棋朗笑,“痛快!”
沐川躬身行礼:“陛下棋艺高远,微臣由衷钦佩。”
“没有十足把握,朕不入局。”嘉宣笑出两枚梨涡,“可以和傅初雪说说,让他来内阁,举荐信朕已经让汪宜年写好了。”
下棋要先布局,老侯爷傅天华在内阁旧部衆多,让傅初雪出仕,便可制衡曹明诚。
虽然师傅说过要听皇帝的,眼下这麽做也是最好的方案,但他离开延北,就是不想让傅初雪涉险。
沐川摇头,“傅初雪涉世未深,与奸佞周旋是要他的命。”
嘉宣目光掠过棋盘,话中似有深意:“棋局进退攻守,皆有道理。”
沐川:“微臣恕难从命。”
周遭空气的温度骤然降低,含笑桃花眼瞬间消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摄人的冷眸。
嘉宣望着他,像在打量一块挡路的石头,“内阁没有人,朕就继续用曹明诚。”
此话暗指:若傅初雪不来内阁,他便要被奸佞诬告。
皇帝撕毁认罪书,是在表诚意,若他不识擡举,皇帝便不会上桌。
沐川黔驴技穷,只能打感情牌,“陛下曾答应过臣,会彻查通倭。”
“什麽君无戏言都是屁话。”嘉宣面色阴沉,“父皇曾说‘任何人答应的事都不算数,只有自己能做主的才算数’。”
财狼虎豹叫得再凶,大虞最後拍板的只能是皇帝。
沐川没实权,所有事都要凭皇帝做主;皇帝护着他,他便有恃无恐;皇帝若想废了他,十条命也不够他死的。
直到此刻,沐川才切实地感受到,皇帝变了。
“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来叠宫找朕。”嘉宣说,“若想不清楚,便一直在殿外跪着吧。”
长唐本无雪,今夜竟下起了雪。
雪花纷飞,落在肩头,沐川第一次看到雪,顿时觉着刺骨的寒意也不是不能忍受。
傅初雪骂他是秤砣,他也知道自己执拗。
征战沙场十馀载,沐川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底线远比命重。
他不能放弃复仇,但也不能为了复仇牺牲傅初雪,这是他的底线。
沐川在诏乐殿外跪了一整夜,消息不过三日传回延北,沐川万万没想到,这一跪,竟跪出了傅初雪出仕为官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