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齐没来得及喂给她蜜饯,裴寂也已经走了进来,
他有眼力见地收起了药碗,低头走出了殿内。
据他观察了这麽久,无论是从长信宫的衣食住行,还是楚知默喝下去的大笔名贵的药材,裴寂也明没有伤害楚知默的意思,
甚至,是有种数不出的宽容,
照比後宫妃嫔的住所,长信宫内的一切,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知默对後宫并不上心,对于後宫,她一向一视同仁,所以,她可能没意识到裴寂也按照什麽样的规格关照了长信宫,
但赵齐辅佐了两代帝王,对于後宫里的腌臜事,他最是清楚不过,内务府一向捧高踩低,若是没有裴寂也的授意,他们绝不会过得如此舒心,
就单凭楚知默房中日夜不停熄的炭盆,烧得,都是最好的炭。
更别提楚知默的衣服和吃食,
赵齐眼皮子跳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但转瞬就被他否决了,
裴寂也能走到如今的地位,绝不是个庸人。
而他也从未听说过他好女色,
想必留下他们自有他的打算,
像是给自己吃了计定心丸,望着已经不早了的天色,赵齐转身去小厨房开始给楚知默张罗晚膳。
殿内,楚知默嘴里的苦涩还没有散去,与裴寂也对视了一瞬,随即扭过了头,专心琢磨手中的棋谱。
自从那天御书房後,他们两个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她以为至少,裴寂也会说下冷嘲热讽,但却没想到一句都没有。
作为一个在人家屋檐下茍延残喘的输家,楚知默并不是非要找死去触怒裴寂也的性子,
生对她来说不算什麽,死,亦是。
她输得起。
这次,她也以为裴寂也又会与她相顾无言坐上一个时辰,可没想到,他递了一份奏折到楚知默跟前。
楚知默望着上面写着边关急报的奏折皱了皱眉,第一次,主动擡头,看向了裴寂也,
他眉骨依旧锋利如裁,眼窝陷着浅淡的阴影,瞳色是近乎冷灰的墨,擡眼时总像覆着层薄冰,没什麽温度。
鼻梁高挺得过分,下颌线利落收尖,唇色偏淡,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时,更显侧脸轮廓冷硬如雕塑。
周身像裹着层散不去的寒气,连发丝垂落的弧度,都带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这是楚知默第一次,如此全面地,光明正大地打量裴寂也,
他如同往常一般,身着一身墨色,若是晚上,遁入黑暗中谁也发现不了,
不过,黑色倒是很称他,
他身着玄色暗纹锦袍,衣料垂坠顺滑,恰好衬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脊背挺得笔直如松,肩背宽阔却不显臃肿,墨袍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扫过地面,衣袂翻飞间,露出发达却不夸张的肩臂轮廓。
墨色衣袍仿佛与周身寒气相融,衬得他身形如寒松覆雪,清峻又孤高。
楚知默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瘦弱的身板,不禁想象那身衣袍穿在自己身上的滑稽模样,薄唇不自觉地抿住,
今年,她也有快二十岁了,身高比不上就算了,她那风一挂就能倒的身板还没有裴寂也一半强壮,
思绪飞的太远,当楚知默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麽时,心底发出了一声冷笑。
裴寂也看着她望着奏折发呆,久久没有接过,蹙了蹙眉心,开口时,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