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默挑了挑眼尾,见裴寂也变了神色,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
“我想和摄政王合作。”
屋外的狂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只有暖人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洋洋洒洒地将两人全都笼罩在光里。
祠堂的门被推开,候在门外的谢既明立即迎了上去,见走出来的人是楚知默,心底里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
他上下打量了楚知默一圈,虽然没看出什麽问题,但还是关切的询问出口,
“主子,没事吧?”
听到他的称呼,楚知默皱了皱眉,但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不让你叫我主子吗?”
现在她已经不是皇帝了,就连身份,都还没有,谢既明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人喊打的纨绔,他现在是整个大梁的英雄,最年轻的将军,
若是让人听到,总是有些不妥。
但谢既明就是谢既明,要是能乖乖听命,他就不是谢既明了。
谢既明没有回答,反而问到,
“谈妥了?”
楚知默点了点头,微微回头瞥了眼身後,缓缓勾起了唇角,
“最後的一台戏,就要落幕了。”
京都最後一场雪消融,太极殿早已被金红暖色裹得严严实实。
太皇太後五旬寿宴自腊月便啓动筹备,丹陛两侧的松柏枝上缠满五色彩绸,每枝末梢都悬着盏鎏金小灯,
白日里日光斜照,金箔灯面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入夜後灯烛齐燃,两条火龙般的光带沿着殿宇延展,竟将紫宸殿的琉璃飞檐映得泛着暖烫的光泽。
殿外广场上立着三十座朱漆彩棚,南腔北调的戏班正轮番上演,笛音清越如流泉,琵琶声绵密似私语,混着殿内熏炉里飘出的龙涎香,在宫苑上空织成一层绵柔的“盛世纱”,成了这场寿宴最体面的注脚。
殿内的铺张更甚,几乎将大梁的富庶都揉进了方寸之间。
十二根盘龙金柱裹着明黄织金锦缎,柱顶承露盘里斜插着新鲜的红梅与绿萼梅,
整块和田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御座上铺着三层白狐裘,狐毛蓬松得能埋住半个手掌,
两侧立着八名执扇宫女,手中团扇绣着“万寿无疆”四字,
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殿中两侧,蟒袍玉带在烛火下泛着暗光,可没几人真的留心戏台上的歌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绕着御座下两个身影打转——左侧,摄政王身着亲王规格的紫色蟒袍,腰束玉带,玉带上挂着枚双鱼佩,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冷冽,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戏台上,
右侧垂帘之後,是穿着石榴红蹙金宫装的皇太後,她手中拈着串东珠佛珠,护甲上的翡翠坠子随着指尖动作轻轻晃荡,声音透过半透的珠帘传出来,软腻中裹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是哀家的寿辰,承蒙列祖列宗垂怜,先皇遗泽庇佑,本宫临朝以来,幸得诸位臣工恪尽职守丶宗室亲眷同心辅佐,方换得这大梁疆土无虞!愿我梁大梁山河永固丶盛世绵长!”
百官齐齐起身跪下,向着高位上,重复了三遍太後的那句话,
愿我梁大梁山河永固丶盛世绵长!
声势浩大,馀音回荡在太极殿上久久不散,
往日里总是一副淡然不理俗世的模样,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红绸段映下的光照在她身上的原因,反倒为她添了几分光彩,
戏台上正唱到《霓裳羽衣》的华彩段,太後忽然开口,声音透过珠帘飘向今日始终一言不发的裴寂也,
“摄政王今日怎的沉默?哀家还以为,你会送些新奇的东西给哀家贺寿呢?”
裴寂也的神色格外沉重,他缓缓放下酒杯,起身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有力,
“臣今日当真有一份特别的寿礼,只是不知道,太皇太後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