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也不相信楚知默不明白他心中的顾虑,
纪景舟是匹狼,而且是一匹被关在了笼子里七年的狼,没人知道放他出了笼子後,獠牙会不会对向他们,
一时间,到底派谁去应对北狄倒成了进退两难的问题,
楚知默咳了两声,裴寂也蹙起了眉头,给她倒了杯水,“行了,用不着你操心,你忘了,我已经夺了你监察司的权!”
她恢复皇女身份後,恢复了监察司,仍旧由谢既明做主事,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遭了裴寂也的算计,监察司之前办过一件错案,被他捅了出来,楚知默就暂时退了出来保全了监察司,顺带专心养病。
温润的茶水顺喉而下,楚知默晃了晃心神,随即说道,
“就派纪景舟去吧,我做监军,他不会反。”
裴寂也接过茶杯的手一愣,怔怔地看向楚知默的眼睛,幽深的瞳孔如同深邃的寒潭,一脚踩进去便再也拔不出来,
两人沉默的对视着,
裴寂也的眼中不乏探究和不可置信,而他眼中映射出楚知默的眼睛,只有坚决,
两人不欢而散,从那之後,裴寂也很久没有再来过,
五天後,一道圣旨颁布,命,纪景舟为新任昭武军主帅,宁安公主为随行参军,奔赴瀚海关,击退北狄。
谢既明想过带兵剿了摄政王府,但被楚知默拦了,她告诉他,这是她的愿望,
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姜折青红着眼,带着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的瑞儿来过她这里,最後留了些关心的话便离开了,
七日後,昭武军正式出征,朔风卷着黄沙掠过永宁门,三十丈高的城墙上,玄色王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纪景舟勒住纯白战马的缰绳,银甲在昏沉天光下仍映出凛冽光泽,披风下摆扫过满地枯草,带出细碎的沙粒。
他仰头望向上方的身影时,眼底闪过必胜的光,和即将冲破牢笼的兴奋与疯狂,声音裹着风传向城头,
“摄政王放心,臣定率铁骑踏平北狄,护我大梁河山。”
城墙正中裴寂也身着九章玉带束着玄色朝服,腰间佩剑的玉穗被风扯得笔直,他身後文武百官垂首而立,衣袂翻动的声响竟压不过城下十万大军的甲叶碰撞声。
他的目光越过百万雄狮,看向了纪景舟身边那辆小小的马车,纪景舟勾了勾唇,低头对马车里的人说道,
“皇女不与摄政王道个别?”
马车内没有回音,纪景舟倒是钦佩她的决绝,马蹄踏动,十万大军随之开拔,尘土冲天而起,将那道立于城头的玄色身影渐渐笼进灰蒙蒙的雾里。
而裴寂也始终立于原地,望着那支银色洪流消失在天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那是她的愿望,在这天地间肆意自由地走一遭,她不想到死都困在这座皇宫里。
马车内,楚知默忍住了掀开帘子冲动,她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裴寂也,裴寂也有一句话说得对,比起爱人,他们都更爱权,
她这一生太短了,光是爱权,就已经花光了她这辈子,
所以,剩下的这点时间,她想多爱爱她自己,
至于裴寂也,她爱他吗?
也许吧,
她注定陪不了他走下去,那就让他守着权,替她守着国,守着家,
还有对她那点念想,活下去吧。
楚知默这辈子就对他这麽一个人,自私这一次。
此去一别,大漠孤烟,再无归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