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氏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子,虽然杨家不涉及经商,可以前那么多的田庄都是古氏一个人打理,她前儿媳翟氏说是和她一起打理家业,可是多年跟着儿子在滨州,所谓的管理不过是每年都看几回账本,分走一半进益罢了。
原先每年的进益都被翟氏拿走一半,今年虽少了八成,可翟氏不在了,算下来也不过是少了一半多点,古氏拿着这些银子还能支应得住家里的开销。
不过是家里人的衣裳都不再寻府城的绣庄做了,正好家中
姻亲辛家的女眷便开有一个绣铺,手艺不比府城的大绣庄差,干脆便把家里从主子到奴仆,一年四季的衣裳铺盖的活全交给了锦绣阁。
这里省下一点,那里省下一点,日子还是能照常过的,只是古氏也琢磨着自家是不是也该搞点挣钱的买卖做做。
就在这时突然县中传言辛氏竟然有蚕种,悄悄养了蚕,织了布,古氏不是那等偷摸的性子,直接派了心腹管家登门问询。
杨家既是哥哥辛盛的未来岳家,还是爹爹与哥哥二人的恩师家,对杨家的来人,辛月很是重视,亲自见了这位杨家的管事。
这位管事得主家赐姓杨,是杨家的大管家,当初得了前少夫人吩咐去锦绣阁定做下人春衫的管事是杨管家的外甥,所以他是听闻过辛家有一小女极擅长做生意的。
对于出面来接待自己的人是个不足十岁的女童,杨管家没有不高兴,只笑着问:“早听说辛小姐把家中的绣铺打理得极好,这养蚕织布的生意辛小姐也参与其中?不愧是辛公子的妹妹,也是得天之厚爱的天才人物呀。”
虽然杨管家的身份是下人,可是一个能在世家大族做上大管家的人,辛月可不敢小瞧他,若把古代的世家大族当做公司来看,杨家怎么也算是一个大型民企了,杨管家怎么也算是个总经理吧。
所以辛月对杨管家的态度十分尊重,笑着回他:“杨管家谬赞了,我年幼胆大,不知天高地厚,幸得家人信任罢了,家中的商行如今是我在管理,听说杨家有意合作,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原来如此。”杨管家心里有些惊讶,但面上神色如常,辛家能得到蚕种之后闷声做事,直到辛长平考中举人功名,才露出风声,显然是行事谨慎的人家,他不觉辛家人是傻子,才会把这么大的生意交给一个女童来管理,定然是因为此女真有能力,才会如此年幼却被全族人信任。
既然辛月便是辛家能拍板的人,杨管家便直接和辛月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知晓辛家能产绸布后,正好试图开辟新收入渠道的古氏便想着两家能不能合作一番。
辛家虽有蚕种,也成功的建好了桑园、蚕所、丝坊,也织出了不错的成品布料,那玄紫绸如今在潍县十分风行,且因为胡家绸布庄在府城也有生意渠道的缘故,不少府城人也都开始追捧起这新出的布料。
但古氏作为一个多年管理家业的人,眼光老辣的发现了辛氏的短板,辛氏宗族太小了,人少地也少,便是杨家交出了大半的土地,剩下的土地也是辛氏的好多倍。
杨家的土地种粮食收益锐减,古氏便想着不如改种更值钱的经济作物,本来考虑是种棉花还是甜菜,如今便考虑改种桑树。
毕竟种棉花和甜菜还需要考虑建造配套的织布或是榨糖的商业作坊,可种桑园,只用把桑叶卖给辛家就行。
听了杨管家转述杨家老夫人古氏的来意,辛月有些惊讶,经历了那几家傲慢的试图强买蚕种的世家作风,杨家竟然不试图染指辛氏的蚕种,只想着做配套产业与辛氏合作共利共赢。
辛月对杨家的观感本就不错,现在一下子拉到了更高,世家与世家真的是不一样的。
杨管家笑着说:“辛氏能得到蚕种,是辛氏的幸运,也是我们潍县、永安府,乃至贺州的幸运,有了蚕种,大家都能参与到这一行业中来,我们杨家实在是不曾有过经商经验,所以便想往农业种植方面参与,我们老夫人说辛氏人少,若要把这事业做大,这繁育蚕种之事辛氏族人都不大够用吧,我们杨氏的土地改做桑园,对我们两家乃是双赢的事。”
辛月听了杨管家这番话,脑子突然一阵嗡嗡声,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杨老夫人说得没错,辛氏太小了,这蚕种本来能带给整个贺州极大的改变。
原本贺州的经济产业只有茶,茶这东西本就不是所有人都要喝的必需品,且九州哪州没有自己的茶种。
虽贺州的茶名气更大些,但许多人更认本地的茶顺口,所以贺州在九州之中一直属于不上不下的地位,说富有吧,远远比不上江州、湖州,说贫困吧,又比赢州、盛州两处靠着边境的偏远之地好上许多。
可有了蚕种,若能大力发展纺织业,受惠的将是整个贺州,辛月想起现代一个纺织厂都能养活一个区,这还是全国各地都是竞争对手的环境下,而如今她们只有一个江州做对手。
辛月懊恼的想,自己竟然比不上杨老夫人一个后宅妇人思维开放,白读了几年的市场经济学。
就像杨老夫人说的,辛氏这么小,人口这么少,要护着蚕种不外流,必然只能用自家的族人来育蚕养蚕,若不把种桑、纺织这些上下游生态交出去,辛氏的商行永远别想走出潍县去,按着先前计算的,如果辛氏族人不来一个人口大爆炸,顶了天也就做成一个江州中等规模的蚕所、丝坊来。
简直是白瞎了上天送的这些蚕种,暴殄天物。
辛月坦然承认自己的失误,对杨管家说:“多谢杨老夫人的提点,辛月受益匪浅,劳杨管家替我同杨老夫人带个话,等我同商行股东商议过后,亲自上门寻杨老夫人商谈合作之事。”
杨管家见辛月说得十分诚恳,笑着应下,留下一份杨氏的名贴说:“我回去交待好门房,辛小姐拿着这份名帖,随时可登门,杨家扫榻以待。”
辛月亲自把杨管家送出门去,转身后去寻在书房闭门苦读的辛长平。
辛长平没有提前去京城,似杨家的杨怀德和杨继学都是在中举之后多年苦读,已经有了把握,才提前去京城好参加各种文会搏一搏文名。
辛长平放下科举好几年,今年才再次捡起来,没有时间浪费在文会上,再说了,他本就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风流才子,写文章还能瞧,作诗只会贻笑大方,便决定留在家里安心读书备考,等过完春节,再往京城去也不迟。
平日里若无大事,家里人都不会来打扰辛长平,听到女儿在外敲门求见,辛长平便知道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便起身开门让女儿进来说话。
听到女儿转述了杨家来寻求合作一事,见到女儿脸上懊恼的神情,辛长平沉思了一会儿后笑着宽慰女儿道:“月娘你这般年幼,想不到那么周全乃是正常的,爹爹比你多活了这么些年,不也没有想到吗?”
第109章
辛月心里知道自己并不年幼,只不过是如今这个年幼女童的身份让大家对她多了许多宽容罢了。
不过辛长平这话说得很对,本就没人能事事想得周全。
更何况她原来也不过是个刚工作没几年的普通人,虽然在校园里学了许多商业知识,但也只是纸上谈兵,从没真的运用过。
如今不过仗着外表是个几岁的女童,才天天被人夸天生聪慧,其实辛月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天才,眼界也并没有比旁人多出许多。
她不能真的被大家不明所以的吹捧吹高了心气,在经商这条路上,她其实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需要学习的还有许多许多。
辛长平见女儿垂目沉思,笑着拍着女儿的肩膀说道:“既然如今在杨老夫人的提醒下发现了问题,咱们及时改正便是,经一事长一智,爹爹相信以月娘的聪慧,日后会成长得更加厉害的。”
辛月点头,心里有了些新的想法,只是还没想周全,便先不提。
杨家派人来了没两天,褚家跟着也来了人到辛家拜访,来人是褚家商行的管事还有辛长平
的好友褚亮。
褚亮此次亦是中了举人,只是名次比好友要靠后许多,排在第五十五名,也就比吊车尾强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