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南山公墓的汉白玉墓碑,水流在沈清婉的名字上蜿蜒而下,如同泪痕。午夜零点,墓园死寂得只剩下雨声和挖掘机的轰鸣。探照灯惨白的光束刺破雨幕,将那座被强行掘开的坟墓照得如同地狱入口。
苏晚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泥泞的边缘。雨水顺着伞骨淌下,在她脚边汇成浑浊的水洼。她穿着肃穆的黑色风衣,胸前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燃烧着两簇冰冷的火焰。蓝钻项链在风衣领口内贴着皮肤,散出微弱的暖意。
“苏小姐,最后确认一次。”穿着雨衣的检察官走到她身边,声音在风雨中有些模糊,“开棺验尸,程序特殊,一旦开启……”
“开。”苏晚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波澜。
挖掘机的机械臂出沉闷的嘶吼,沉重的花岗岩棺盖被缓缓吊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腐败与陈旧防腐剂的气息猛地涌出,即使隔着防毒面具和滂沱大雨,也足以让旁边几个年轻的法医助理脸色白,忍不住干呕起来。
棺木内,覆盖着厚厚尘土的白色裹尸布下,依稀勾勒出人体的轮廓。二十年了。
“准备采样。”席法医陈博士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他亲自上前,动作极其小心地掀开裹尸布的一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裹尸布下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森森白骨,而是一具保存得异常完好的躯体!皮肤呈现出一种失血的青灰色,却几乎没有腐烂的迹象,肌肉组织甚至保持着一定的弹性。沈清婉的脸庞依稀可辨当年的轮廓,双目紧闭,唇角凝固着一丝极其诡异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弧度。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双手交叠在腹部,指甲长得出奇,呈现出一种乌黑的色泽,深深陷入掌心皮肉之中——那是极度痛苦下痉挛抓握的痕迹。
“这…不可能!”陈博士失声惊呼,防毒面具后的眼睛瞪得滚圆,“二十年的土葬…这种保存状态…违背了所有生物学常识!”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晚,“苏小姐,你母亲下葬前…是否做过特殊处理?”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芯片在脑内高运转,分析着眼前这乎常理的景象,同时疯狂检索着母亲笔记中所有关于生物防腐的记录。没有!没有任何相关记载!唯一的解释…指向那个可怕的可能性——母亲体内的毒素或者她自己的基因改造,延缓了腐败过程!
“没有。”苏晚的声音透过风雨传来,冰冷而肯定,“按程序,解剖。”
电锯的嗡鸣声在死寂的雨夜中格外刺耳。当手术刀划开沈清婉胸腔早已失去弹性的皮肤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杏仁苦味的奇异气息弥漫开来。陈博士的动作极其谨慎,当他取出那颗早已停止跳动、却依旧呈现诡异暗紫色的心脏时,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采样!所有器官组织,尤其是神经束和血液残留!”陈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助手们迅行动,将切下的组织块放入液氮罐和特制的防腐容器中。手术刀最终移向大脑区域。当颅骨被打开,陈博士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天…”他出一声近乎呻吟的惊叹。
苏晚的心骤然缩紧,几步抢到棺椁边缘。探照灯光下,只见沈清婉的头颅内,大脑组织萎缩干瘪,呈现出一种被焚烧过的焦黑色。而在本该是脑干与小脑连接的位置,赫然镶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边缘与颅骨融为一体的银色金属片!金属片上布满了极其细微的电路纹路,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芯片!和她后脑勺里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型号似乎更古老!
“记录!位置:延髓与脑桥连接处,深度嵌入骨质…有生物融合迹象…”陈博士的声音带着现重大秘密的激动,却也有一丝面对未知的恐惧。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工具试图剥离,但那芯片仿佛是从颅骨内部生长出来的,纹丝不动。
苏晚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棺木边缘,蓝钻项链骤然变得灼热!一段被芯片封存的记忆碎片猛地撞入她的意识:昏暗的实验室,幼小的自己躲在操作台下,透过缝隙看到母亲正对着镜子,将一枚银色芯片按向自己的后颈…母亲的眼神决绝而悲伤,低声呢喃:「晚晚,这是最后的保险…如果妈妈不在了,它会保护你…」
“妈…”苏晚喉咙里出一声破碎的音节,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检察官一把扶住。
“苏小姐?”
“我没事。”苏晚强行站直,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继续。重点化验血液残留和神经组织毒素。”
三天后,磐石生物科技最高级别病理分析实验室。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冰冷气息。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复杂的分子结构图和色谱分析数据如同瀑布般滚动。陈博士站在主控台前,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身边还站着两位头花白、神情严肃的权威毒理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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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和傅司寒站在单向玻璃外,透过厚重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无菌操作台上摆放的数十份样本切片和检测仪器。傅司寒的伤还未痊愈,脸色有些苍白,但站姿依旧笔挺,紫檀佛珠在腕间无声转动。
“结果出来了。”陈博士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金属的质感,“经过质谱分析、高效液相色谱以及最新的纳米探针技术,我们在沈清婉女士的神经束残留物、心肌组织以及骨髓样本中,均检测到极高浓度的同一种生物毒素。”
屏幕上瞬间放大了一种结构极其复杂的分子模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红色。
“这是一种人工合成的、基于肉毒杆菌毒素变种改造的神经毒素,我们将其暂命名为‘k型肉毒毒素复合体’。”陈博士的声音低沉下去,“它的作用机制极其阴险,并非迅致命,而是选择性地、缓慢地破坏神经递质的传递,尤其针对控制呼吸和心跳的脑干区域。中毒者会经历长达数周甚至数月的进行性肌肉麻痹、呼吸困难、心律失常…最终在清醒状态下,因呼吸肌完全瘫痪或心脏骤停而死亡。”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整个过程…极其痛苦。”
苏晚的身体微微颤抖,傅司寒无声地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传递着力量。她仿佛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死去,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来源?”傅司寒的声音冰冷地切入。
屏幕上切换出另一组对比数据。左边是沈清婉体内毒素的分子结构,右边…赫然是之前从王美娟那里缴获的、被调包后送回苏家的“特效药”化验结果!
两条分子结构图在屏幕上并排、重叠——核心结构完全一致!只有侧链上几个基团略有不同,显示出配方上的微小调整。
“同源!”陈博士斩钉截铁,“沈女士体内的毒素,与苏家搜出的‘特效药’所含毒素,其核心合成路径、分子骨架完全一致!可以确定,它们出自同一配方、甚至可能是同一批次的产物!差异仅在于剂量和缓释技术的调整。”他看向玻璃外的苏晚,眼神复杂,“苏小姐,你之前的推测…完全正确。”
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二十年的时光!王美娟用来毒害外婆的慢性毒药,其根源正是二十年前毒杀母亲的凶器!那个恶毒的女人,把同一种毒药,用在了母亲和外婆身上!
“王美娟…”苏晚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刻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