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孙一栩攥着手里那张薄薄的自我介绍稿,指尖微微发白。高中三年,因为家里的变故,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埋进了书本里。
除了学习,他好像什麽都不会。当其他同学的报名表被各种社团活动丶社会实践填得满满当当时,他能写上去的,只有寥寥几行获得的奖学金。
站在讲台旁,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深吸一口气,他擡起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教室後排,却忽然定住了。
是陈狸。
他坐在最後一排,正低头看着手机,几缕挑染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噙着笑的嘴角。
奇怪地,那股堵在胸口的紧张感,竟悄然消散了几分。他挺直脊背,大大方方地走到讲台中央,声音清晰而平稳:“各位学长丶学姐好,我叫孙一栩……”
听到他的声音,陈狸擡起了头,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他的目光穿过整个教室,直直地迎上了孙一栩的视线。
陈狸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种似乎能看透人心的锐利,但此刻,那锐利里却传递过来一种无声的丶坚定的鼓励。孙一栩那双总是显得过分温柔的黑棕色眼眸,微微弯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果然,他那份过于单薄的简历没能让他脱颖而出。走出教室时,孙一栩难免有些失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孙一栩。”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擡头,看见陈狸就斜倚在门边的墙上,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纸盒。见他出来,陈狸顺手把盒子递到他面前。
“给你的,奖励。”
孙一栩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有些茫然地问:“学长……我没选上啊?”
陈狸语气理所当然:“没选上,也可以吃蛋糕。”
这时,恰好有两个女生经过,听到了这番对话。她们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压抑着低低的惊呼:“嘤嘤嘤,快看!我磕的CP发糖了!”
孙一栩听不太懂那些女生,但是她们的语气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学生会落选之後孙一栩就轻松了很多,不像之前每天都心惊胆战的,他也终于可以在下训之後和室友一起玩玩游戏,追追剧。他开始了高考之後真正意义上的休息,尽管是在军训。
终于为期二十一天的军训终于落下帷幕,大一新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迎来了期盼已久的“解放”。孙一栩原本打定了主意要避开陈狸,可很快他就发现,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无论他走到哪里,图书馆的角落丶食堂的窗口,还是林荫道下的长椅,陈狸总能以各种意想不到的理由出现在他周围——不是恰好来还书,就是顺路来吃饭,或者干脆就是“路过,看到你,过来打个招呼”。
几次三番下来,孙一栩也只好认命,从最初的刻意躲避,变成了无可奈何的“被迫”相处。然而,就是在这大半个月看似别扭的接触里,孙一栩竟也慢慢摸清了陈狸性格里那些有趣的弯弯绕绕。
陈狸这个人,初打交道时,极容易被他那副冷峻的外表唬住。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眼尾微挑,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被他静静注视着的时候,孙一栩总觉得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所遁形。可相处的时间稍长,孙一栩才渐渐品出点不一样的味儿来。
他发现,陈狸那看似能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神,其实更像是一种他专注时的天然神态,或者说,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保护色”,用以隔绝不必要的外界干扰。
剥开这层坚硬的外壳,内里藏着的,是那麽一点不为人知丶甚至有些可爱的小傲娇。
孙一栩就曾不止一次地验证过这一点。比如有一次,他由衷地赞叹道:“学长,刚才那个解法,你真厉害。”
陈狸闻言,眼皮都没擡一下,只是从喉间逸出一个极其平淡的“嗯”字,眼神随意地飘向远处的树梢,摆出一副全然没把这点夸奖放在心上的淡漠样子。
可孙一栩分明看得真切,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个瞬间,陈狸那总是紧抿着的嘴角,极其克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麽,迅速用力抿平,试图恢复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更掩不住的是,他那原本白皙的耳根,竟悄悄地漫上一层浅淡的红晕,在阳光下透出几分赧然。
那副强自镇定丶又暗自欢喜的模样,活脱脱就像一只被顺了毛丶舒服得只想咕噜,却偏要昂着头丶装作若无其事模样的猫,矜持得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这天下午,两人在图书馆自习。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孙一栩正对着一道高数题皱眉,忽然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
他转过头,陈狸推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写得有点别扭,横不是横竖不是竖,像是临时抱佛脚练出来的:
孙一栩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