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只能是beta
高途猛地吸了一口气,指关节死死抠住冰冷的办公桌边缘,用力之大,连指甲盖都泛起了青白色。
他强迫自己绷紧每一寸肌肉,对抗着那股要将他撕裂丶让他蜷缩在地的剧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属于“高秘书”的笔挺姿态。
“对了,”高途动作略显急促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手指在最深处摸索着,触到一个熟悉的丶带着岁月痕迹的硬角。
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边角已经磨损丶露出内衬的黑色皮质封面的小笔记本。
这本子跟随高途多年,见证了他作为沈文琅秘书的每一个日夜,页面微微泛黄,却保存得异常整洁,如同他精密运转的大脑。他双手郑重地递给小李,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这个给你。”
小李疑惑地接过,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丶却工整得如同印刷体的字迹。她一行行看下去,眼睛越睁越大,
“天啊!高秘书!”女孩儿猛地擡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这简直是沈总的‘生命体征说明书’!连他讨厌百合花这种细节都有,您是怎麽做到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捧着那本笔记,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看向高途的目光充满了纯粹的敬佩。
高途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瞬间掩盖住眼底翻涌而起的滔天苦涩。
他当然记得。
沈文琅每一个细微的习惯,每一次不经意的蹙眉或舒展,每一次指尖划过文件的停顿,都像用滚烫的烙铁,深深印刻在高途过往十年的日日夜夜里,成为他赖以生存的枷锁。
这本笔记,是他十年心血的结晶,也是他隐秘爱恋最冰冷的物证。
“职业习惯罢了,”高途的声音努力维持着惯有的平稳,试图将那沉甸甸的十年倾注轻描淡写地拂去,“方便交接,尽快上手。”
然而,话音未落,胃里的痉挛感带来一阵恶心,有什麽东西要顺着喉管涌上来,视野瞬间被扭曲的黑暗吞噬,天旋地转!办公桌丶文件丶同事惊愕的脸…一切都变成了模糊晃动的色块。
“抱丶抱歉!失陪一下!”声音破碎而急促,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他甚至不敢看小李的表情,几乎是凭借着残存的意志力,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椅子,跌跌撞撞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冲去,背影狼狈得像是在逃离一场无形的追杀。
“砰!”洗手间最里侧隔间的门被重重关上丶反锁。高途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落,双膝一软,狼狈地跪倒在光洁却刺骨的地砖上呕出灼烧喉咙的酸水和苦涩的胆汁,混杂着下唇被咬破渗漏出来的血腥味。
高途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残酷地撕扯,
一半是本能,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空虚与不安;
另一半是僞装,强行支撑了十年丶早已刻入骨髓的Beta的僞装,正在寸寸龟裂,濒临彻底崩溃。
从西装内袋里颤抖着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盒,没有水,高途直接仰头,将苦涩的药片干咽下去。粗糙的药片刮过干涩灼痛的食道,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却丝毫无法压制腺体深处那股汹涌澎湃丶即将决堤的信息素浪潮!
一丝清冽的丶属于他自己的Omega信息素,带着鼠尾草的微辛与海盐的咸涩,不受控的开始丝丝缕缕地从他颈後红肿滚烫的腺体处渗出!在封闭的空间里,这微弱的气息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高途的神经末梢!
高途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将自己的左手腕塞进嘴里,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咬了下去!
尖锐到麻木的剧痛瞬间席卷神经!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这疼痛像一盆冰水,终于短暂地浇熄了信息素失控的火焰,给高途带来了几秒钟宝贵的清醒。
“高秘书?高秘书?你…你在里面吗?还好吗?”门外,突然传来同事带着关切和明显不安的呼唤声!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高途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触电般松开被咬得血肉模糊丶深可见齿痕的手腕,顾不上钻心的疼痛,手忙脚乱地从另一个口袋掏出气味阻隔喷雾,颤抖着对准自己滚烫得快要燃烧起来的後颈腺体位置,疯狂地按压喷头!
“咔!咔!咔!”
金属喷罐发出急促而刺耳的空响声,在寂静狭小的隔间里格外惊心动魄!冰冷的丶带着浓烈化学香精味的液体瞬间覆盖了皮肤,带来一阵刺激性的刺痛和虚假的“洁净”感。
“在!马上好!”
高途强迫自己的声音拔高,努力显得平静无波。同时,他迅速出门拧开水龙头,开到最大。刺骨的冷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丶脖颈上丶手腕的伤口上。
他拼命用冷水拍打自己滚烫的脸颊和滚烫的腺体位置,试图压下那不正常的潮红和任何可能残留的气息。
冰冷的水珠顺着发梢丶下颌不断滴落,在白色衬衫领口晕开深色的水渍。擡起头,看向盥洗池上方那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完全陌生丶狼狈不堪的脸:眼眶深陷,布满骇人的红血丝;下唇被咬破,渗出的血珠在冷水的冲刷下晕开;一侧脸颊因为刚才的拍打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与另一侧的惨白形成诡异对比,湿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
那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深入骨髓的疲惫,高途死死盯着镜中那个摇摇欲坠的男人。
“清醒点!”
高途对着镜子无声地丶一字一顿地命令道,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砾在粗糙的金属上摩擦,
“你是一个Beta,永远都是Beta!”
这句话,跨越了十几年的距离,如回旋的箭一般再次射中了这个男人。是刻进高途灵魂的诅咒,也是此刻支撑他这副残骸的唯一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