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江忆安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了一句:“好。”
她一边跟着许一走出校门,一边在想三年前的事是不是就这麽翻篇了,是她当年不珍惜机会,现在又来找她,这到底算什麽。
两人从东门出去,这边毗邻住宅小区,周围比较安静,车也很少。
“什麽时候来的梅江?”许一问。
虽然是问句,但是她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自顾自问:“两年前的夏天对吗?”
也就是她离开瓦罐村的第二年七月。
那天上完课出来,她看到综合楼前放着一把伞。
其实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因为那把伞是透明的长柄伞,一开始以为是学校爱心社放的,但後来发生了太多巧合,再笨也该意识到事情不对。
因为,那天云稚也在,更是加深了她的怀疑。
“是。”江忆安老实回答。
“现在在做什麽——”
一阵风突然灌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她本不应该这麽直白地问出来,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为什麽还要去揭别人的伤疤。
可是如果不问,那过去的努力算什麽,那一个个不眠之夜,无数张手写的试卷,低声下气求来的学习机会算什麽?
江忆安低声说:“白天打零工,晚上去酒吧唱歌。”
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正是因为对方掩饰得太好,许一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她没有再问,毕竟,两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对于这个回答满意吗,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看着路旁的水果店,五颜六色的水果被分门别类摆好,门前有店主手写的艺术字,为自家店铺打广告,门前的小摊上挂着一盏摇晃的灯,吱呀吱呀与傍晚的风拉扯着。
有的人看到这一幕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刚下班,停在小摊前挑选水果。
江忆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傍晚橙红色的夕阳照在水果摊上,像是一张渲染过的油彩画,与此同时,她们也成为了别人照片里的一部分。
……
美好的景色总是异常短暂,天空很快暗下来,两边路灯亮起,云霞褪去,变成了一团蓝紫色。
“现在住在哪?”她问。
江忆安回答:“友谊苑小区。”
许一自嘲地笑了一声:“故意接近我妈的对吗?”
这下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江忆安不再淡定,赶忙否认:“不是的姐姐,我是偶然遇到的。”
“姐姐走了之後,陈明把我赶出家,之後我在庆阳市打了一年的工,挣到一些钱後,就来了梅江。”
“当年我只知道姐姐读的大学叫梅江师范大学,其它的信息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她认为上天是偏爱她的。
当年,十九岁的江忆安拿着身上挣的一万块钱毅然决然坐上去往梅江的火车,来到大城市後,她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和庆阳那个人贩子一样很坏,也是有好人的。
比如,火车上那个一直照顾她的阿姨,比如和她一起打工的同事,比如去菜市场买菜总是多给她一点的阿姨……
来到这里之後,人生地不熟,她只知道“梅江师范大学”这个名字,最困难时,想起心里那个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再看看自己一身装束,终究没有打过去。
然而,更令她绝望的是,她发现梅师大有两个校区,後来根据许一的专业和本专业研究生所在的校区,她才知道她所在的是老校区。
辗转几个月,她从一个小区的地下室搬到梅江海师范大学附近友谊苑小区的地下室。
那是她来到这里过得最绝望的一段日子,不仅要忍受发霉潮湿的地面,还要空出时间学习别的东西,甚至一开始因为水土不服,总让她提不起精神。
衣服发霉,能热死人的天气,台风天,蟑螂,老鼠……生活上的狂风巨浪,哪一样都能把她几近崩溃的最後一丝希望扑倒。
可是,她觉得,上天还是偏爱她的。
某一天晚上下班後,她疲惫地拎着外套路过平时常去的小区菜市场,这次她看到自己经常买菜的阿姨旁边站着一个人。
之前这个阿姨见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时常会多给她塞一个土豆或者黄瓜,而她也会在阿姨搬东西时主动上去帮忙,可是这次,她在阿姨身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这些年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在最绝望时,这个世界给她送来了惊喜。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擡起手揉了揉眼睛,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看错,眼圈忍不住一点点泛红,喉头发哽,看着那个的身影,正如此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躲在树後不敢眨眼,生怕一不小心眼前的人就会消失,来梅江之後所有受过的委屈在此刻烟消云散,眼中只剩下一个人。
她听着许一叫那个阿姨“妈”。
她那时在心想,怎麽会如此之巧呢,或许冥冥之中在自己第一次去菜市场买菜,下意识走向那个和许一有着相同气质的摊主时早就注定。
所以,上天真的会偏爱她,偏爱一个走投无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