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吃饭就好,睡觉就好,全心全意地惦记那个远方的人就好。
魏顺生气地把凉掉的手巾夺过去擦脸,抽着鼻子,说:“我现在待在这个小地方,住这样的小院子,他看见一定笑死了。”
“不会,”喜子战战兢兢,小声道,“渊儿爷现在肯定很惦记您,他不是不要您,肯定不是。”
魏顺把手巾搁在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喜子你待着,我进屋睡会儿。”
“好。”
魏顺进了房,关上门,然後穿到里间的寝房去,他脱掉外衣,在床上坐下了,躺下了,放肆想着那个总在惦记的人,心软得像是泥巴。
“张子深,”魏顺抱住了放在床上的软枕,把脸埋进去,说,“这麽多天了,我都忘了你身上什麽味儿了。”
“你会去提督府找我吗?知道我不在京城了,会不会担心我啊?酱烧鱼丶蒸黍糕丶桂花糖元宵,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还打算和我定终身来着,後悔那麽说了?”
“你肯定後悔了,我知道。”
“我……想你了。”
“琉璃河没有京城好,想吃的点心都买不到,可要是你在,我肯定能一直待下去。”
“张子深,要是你能来,我就不怪你瞒着绯扇的事儿了,我就是太喜欢你,太离不开你。”
“我想跟你过日子,你知不知道?”
第二天清早,还是晴天,无聊的魏顺又把他那些宝贝书搬了出来。
喜子在房里扫地抹桌子,转头看一眼魏顺,再看一眼,结果被发现了,魏顺说:“瞧我干什麽?我不是老看一本书,这本是词集,挺久没看了,跟别的不一样。”
喜子平心静气地说:“也是绯扇写的呗。”
“对,难受的时候就看看,少想烦心事儿,”魏顺捧着这本《解佩集》翻,说,“你擦完了就歇着吧,我今儿给你做饭。”
“好啊,”喜子忙点头,觉得他有事儿干至少能不哭,便说,“我喜欢吃您做的那种面条儿。”
魏顺问:“带汤的那种?”
“对,可香了。”
“行——哎,这什麽?”
带汤面条的事儿聊到了一半,魏顺忽然低下头,从地上捡起来个东西——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这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正是从他手上的《解佩集》里掉出来的。
“什麽?”喜子也凑过来。
“‘魏顺张啓渊,’”魏顺念,“‘今相逢,难别离,商山有汝非憔悴,痴言怨语情切切。’”
喜子忙说:“这书一直放在您书桌上,纸是渊儿爷写的,我当时觉得字好看,就收在里边儿了。”
喜子又说:“对了,就是钧二爷下葬以後,当时您不在家,去边镇了,我那天刀口还疼,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喜子一知半解,魏顺却忽然发愣,陷入深思,接着他变得很是慌张,弓下腰在装书的箱子里翻腾。
他又拿出一本书来,喜子不懂,但看得出是丝绢封皮。
这个贵,喜子想。
魏顺手发着抖,把丝绢封皮的《雨罗衣》翻至副页。
仍旧是那蓝色皮纸,花鸟暗纹,是那雕版套印,雨罗衣,绯扇着。
赠语:瓮山泊,红肖梨,此间一轮月,共读《雨罗衣》。
副页上丶那纸条上是一样的字体,秀逸古朴丶别具一格。
是一种和张啓渊平时所书完全不同的字体。
“这字条真是他写的?”太意外了,一种让人鸡皮疙瘩直落的豁然开朗之感,魏顺诧异到眼泪都快喷出去了,他皱皱眉,谨慎发问,“你确定是张啓渊写的?”
“肯定是,”喜子还是没太明白,但是笃定点头,说,“那时候不是刚遭了贼……遭了刺客麽?府上守得特严,您又不在家,不会让旁人进来的,是柳儿让渊儿爷用您书房的,因为他老看书写字。”
“纸上不是有你跟他的名字?”喜子又说,“旁人怎麽可能写你俩的名字,这纸当时就放在桌子边儿上,快掉了,我亲手夹到书里的。”
“原来……”又将那字认真对比了一次,魏顺说,“骗子,绯扇,他真是骗子。”
喜子紧张地眨眼,问纸上写的是不是不好,问自己是不是干了蠢事儿。
“跟你没关系,你安心待着吧。”
魏顺把那字条夹在了丝绢封皮的《雨罗衣》里头,就是副页那儿,还拿起来,再比着看了看。
好了,这下是原形毕露丶真相大白了,张啓渊的秘密没了,魏顺此生的崇拜丶欣赏丶爱慕丶痴迷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可美死他了,魏顺去了厨房,打算给喜子做面条儿吃,他挽起了袖子,边忙边琢磨,想起了以前老在张啓渊面前夸绯扇,对方还佯装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