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顺独自一个,顺着人们踩出来的小路往山上走,矮处还成,有些务农的人家,房子聚成村落,就是现在未到农忙,还不大热闹。
再往上就偏僻了,荒无人烟,路也不好走,有些奇险的地方甚至很难找到路,不过魏顺曾经练过拳脚兵器,身体轻快,爬得也还算顺利。後来,等到日头约莫升高,四处亮了些,他就坐在干草丛里,喝水,吃带在身上的烧饼。
他望着天,全是浓雾,雾的尽头是乌云,乌云的尽头……
是玉兔的家,是糊着凉米粥的大月亮。
魏顺现在觉得玉兔和孔雀的故事很像张啓渊跟自己的故事了。
会有个好结果吗?他边嚼烧饼边想,躺在那丛厚厚的干草上想,他打开竹筒,把冷冷的水灌进嘴里,合着烧饼咽下去。
小会儿以後,他继续往上,路上遇到个人。
是个孩子,跟喜子差不多大,穿得简简单单,膝上肩上还有俩补丁,那孩子主动过来问候,说自己去背柴,问魏顺去哪儿。
魏顺很警惕,问:“往上还有人家?”
“没了,”孩子说,“这就到半山腰了,我是致虚观的弟子。”
介绍着,热情的这孩子还给魏顺行了个拱手礼。
魏顺点头,心里松快了点儿,问:“这儿到观里还远吗?”
“快到了,不远了,您要入观礼神吗?”
“对,礼神,”魏顺给出个万全的回答,“也找人。”
结果给那孩子逗笑了,说:“我们观里就那几个人。”
“我找张啓渊,我是他朋友。”
“找张公子?”小弟子咧着嘴笑,说,“那我带你去吧,他这会子在寮房里待着看书呢。”
魏顺:“耽误你背柴——”
“不耽误,”小弟子这就领着他往前走了,说,“很近的,我刚出门走了几步,就遇上你了。”
魏顺和他寒暄:“谢谢,这山以前没来过,还挺难爬的。”
“难麽?”小弟子笑着说,“是因为你不熟路吧?我们爬惯了,很快就能下山上山来回一趟。”
魏顺盯着那小弟子蹦跳的背影,说:“今儿天色也不好。”
“要下春雪了——”
两人的嘴真灵,小弟子一句话都没说完全,魏顺就感觉有雪花落在了鼻子上,他擡起头,仔细瞧,看见了零星的雪花在飞着。
“不怕,”小弟子伸出手接雪花,说,“大晌午的,春雪落下来就化了。”
再继续朝前走,拐了弯儿,又爬上一段坡。
小弟子的走路姿势变规矩了,接着,能看见致虚观的山门丶山门上的匾额了。
魏顺跟着小弟子进了山门,问候了老道长,然後入大殿,礼三清——净手焚香,跪拜,奉贡品,献了香烛钱。
道长为他祈禳,愿三清垂佑。
“你往後院儿,他住西边寮房,窗户上刻了宝瓶的那间,”殿侧,小弟子再与魏顺行礼,说,“你去找他叙旧吧,我去背柴了。”
魏顺回礼:“小道长,多谢。”
“不谢。”
说完,这孩子就转身走了,他脚底下轻快得不行,现在刻意地沉稳,可那股子活跃劲儿还是压不住,一眼就能看出来。
魏顺整理了衣裳头发,去後院墙角的水桶边儿上,借水照照自己的样子。
又整理一下头发。
他快哭了,只是朝着西边寮房走,还没进门,他就快哭了。然後,他又站在门前犹豫,最後决定敲门试探,而不是直接推门进去。
屋里传来脚步声,然後,门“吱呀”一声从里边儿开。
接着便是,谁都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两个人四目交投;心湖觅卵石,院外飞雪花。
“下雪了,”魏顺表现得很收敛,他看他瘦了,就推断他心里还是不好,于是规规矩矩地在他门外站着,泪花闪动,语气装作平和,说,“这道观没我想得——”
可谁知,那清瘦了不少的张啓渊疯癫了一般,忽然就扑上来抱他;胳膊丶胸膛全都有劲儿,将他窄点儿的身体拥住,不顾他接下去说什麽,就是抱得死紧死紧。
两个人心跳挨在一块儿。
不用说话了,魏顺知道他心里想的了。
“哐当”一声,西边寮房的木门从里关上。
魏顺都没机会看清这房中布置是什麽样子,就被对方一手勾着腰,按在门的後边儿亲,可是他知道,这显然不是亲——张啓渊思念得太久了,孤单得太久了,他想脱他衣服,想和他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