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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第12章

那天中午吃完了捞面条,魏顺直嚷着:“这是报应来了。”

徐目问:“怎麽怎麽?什麽报应?”

他答:“劫。”

徐目:“没明白,你能直说吗?”

午後,那场酝酿了大半天的雨终于下了,魏顺换了轻薄的里衣,坐在窗户边泡茶,翻看着刘掌柜的送来的那些书;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徐目出去了,又回来了,收了伞上阶梯,跑到临廊的窗户边上,在外头说:“有个新消息。”

“怎麽了?”

魏顺示意他进来说,可他等不及了,趴在窗户沿儿上,喘着粗气,说:“你的‘劫’的消息。”

魏顺困惑:“他不是中午刚走?怎麽了?”

“奉国府这两天在大办聘礼,说是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明天还是後天,他们要去宁王府给你的‘劫’提亲了。”

“我知道,”魏顺平静地把书翻过去一页,说,“我早就知道了,还是万岁爷告诉我的。”

“你说……你说这……”徐目吞吞吐吐,“知道这事儿了,我心里还挺不好受的。”

魏顺骂他:“跟你有什麽关系?狗拿耗子。”

“我这是在……在替你难受呢。”

徐目在窗外站着,话里怅然若失,尾音消弭在雨声里;张啓渊娶郡主,是和他没半毛钱关系,可中午听过了魏顺那套关于“劫”的论调,他的心忽然拧着疼,到现在还疼。

一见倾心没有什麽,可怕的是一见倾心後又见,再见……次次重逢让那个本该被忘记的人永远被记得,加上了温度和呼吸,有了细节和情感——由一副漂亮的画儿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他不好,他毛病多,很讨厌,但被装在初印象的那张皮囊下边儿了,就很难真的痛恨了。

知道魏顺心里很乱,徐目却没办法,他有点儿自责,想着要是那天在茶坊门口带着他快走了一步,就屁事儿都没有了。

现在呢,慢慢地消磨吧。

强行的遗忘,带来洪啸一般难捱的反扑,就像是绝病给人一个痊愈的幌子,却回头侵袭。

越不愿想起,越总是想起,翻来覆去反驳,又翻来覆去确认……先不论爱不爱了,烦是真的烦,睡下去以後脑子里全是他——半夜,魏顺把放在床边凳子上的水喝光了,喊一个小太监的名字。

那孩子叫柳儿,是在这里伺候得最久的一个,他摸黑进来,把灯点上了,说:“督主,後半夜了,怎麽还没睡呢?”

“给我弄点儿水来,嗓子里干,”魏顺懒懒倚在床架子上,问,“什麽时辰了?”

“刚到寅时,督主。”

“千岛湖的桃还有吗?去给我削一个。”

“督主,没了,只剩下枇杷了。”

柳儿是个能成事的人,说话沉稳,做事利索,个儿也高,模样俊;他倒了一碗水端来,又洗了枇杷,在魏顺床底下支了个小凳子,坐着剥给他吃。

借着橘黄色的烛光,他端详魏顺的脸,忽然说:“徐大人晚上出去了,好像到现在都没回来。”

魏顺吮着熟枇杷的汁水,问:“出去?没说干什麽去了?”

“没说,反正是走了,让我等您醒了再告诉您。”

“个没心肝的,不会是和谁私会去了吧?”魏顺找不出端倪,接了浸水的手巾擦嘴,调侃道,“我又不是他爹,他爱上哪儿上哪儿,以後也甭告诉我,心烦。”

“前几天徐大人跟雪姐两个去买菜种子了,”柳儿笑着低声说,“今儿该不会是和雪姐吧?”

“滚你吧,他俩年纪差了十多岁,”这是个粗俗的玩笑,魏顺乱笑着打了一下柳儿的头,说,“你才多大就说这种话!不学好的。”

柳儿:“他们都乱传,说徐大人要成亲了。”

“谁说的?”魏顺开玩笑,说,“他还要留着好好儿伺候我呢,敢成亲?翅膀硬了这是。”

柳儿问:“徐大人他……真的喜欢喜子?”

“没有的事儿。”

“喜子自己说的。”

喜子就是那个原来叫狗子的,长得白净像个姑娘的,他平常做事不错,听话,算不上俊但有双透彻似水的眼睛;魏顺本来没把柳儿的话放在心上,可他一低头,忽然想起徐目那次摸了人家。

就问:“喜子怎麽说的?”

“没怎麽说,他就说,要是徐大人今後成亲,您肯定得给一两个伺候的,喜子说他想去。”

“噢噢。”魏顺点了头,晃神之後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人家孩子说的喜欢又不是那种“喜欢”。

清了清喉咙装深沉,说道:“你们这些少嚼舌根吧,听没听着?”

“嗯。”

枇杷吃了几颗,接着,柳儿伺候魏顺漱口净手,看着他再次睡下,说:“水还是放在凳子上了,督主,有事儿就喊我。”

“你不高兴。”

这孩子不太对劲,魏顺吃第二颗枇杷的时候看出来了,他躺在床上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在心底感叹:他要是没被净身,定然是个很妙的男人。

可怜,魏顺叹了一口气,想着,等他回应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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